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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临溪为砚  宋清如 1. 去年，有一部让无数观众大呼甜出糖尿病的青春偶像剧《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 与其他同类型题材相比，这部剧在情节上并没有什么新意，主演也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也没有粉丝基础。再加上同期开播的还有根据八月长安的小说改编的《你好，旧时光》，也属于这一题材。 就在各方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该剧出人意料的火了，并且火得一塌糊涂！ 究其原因，除了两位主演的高颜值和演技之外，不按常理出牌的台词，也功不可没。 比如，陈小希第一次对江辰告白：
短短几个字，就让读者既为女主角捏了一把冷汗又爱上了她的小机灵！ 高三毕业时，陈小希让江辰帮忙写同学录，他摇摇头，不愿意写。
言外之意是——他没打算和她分开！ 分开三年之后，两人复合同居后的第一晚，陈小希问：“如果你遇到了比我高，比我瘦，比我漂亮的女孩儿，你会怎么做。”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这样煽情的台词，剧中还有很多，听得人无数人少女心泛滥。 那些我们青春的缺憾，那些对爱情的幻想，都在他们的故事里得以安放。 感动过后，就免不了感慨：我们都像陈小希一样平凡，却没有她的运气，生活也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主角光环，要懂得接受现实，少一点儿期望，就会少一点儿失望。 也有人说：“我们早就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了。” 这也是心灰意冷之后的心如止水，毕竟感情里，光说不做的人太多了。 然而，让人失望的从来不是情话，而是说情话的人。 我们也不是不想再听爱情了，而是重伤之后的自我保护。 如果有一个人能像他说的那样爱你，这份痴心，又有几个女孩儿忍心拒绝呢？ 2.  宋清如与朱生豪 有人曾经评选出了民国四大情书，他们分别是：沈从文的《湘行书简》，徐志摩的《爱眉小礼》， 鲁迅的《两地书》，朱湘的《海外寄霓君》。 而我认为，这次评选有失公允，因为里面居然没有——朱生豪 。 沈从文的情书深情却稚气难除，徐志摩的情书痴情却难长情，鲁迅的情书总有种硬汉故作温情的扭捏，朱湘的情书虽温柔却满腹委屈，唯独朱生豪写尽万千相思却不失一点儿气度。 与前几位相比，他似乎更胜一筹！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我想做诗，写雨，写夜的相思，写你，写不出。 “我渴望和你打架，也渴望抱抱你。” “我们都是世上多余的人，但至少我们对彼此，都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世界有些古怪，我巴不得永远和你厮守在一起。” “但愿来生我们终日在一起，每天从早晨到深夜，恨不得大家走开。” “我找到了你，便像是找到了我真的自己。如果没有你，即便我爱了一百个人，或有一百个人爱我，我的灵魂也仍将永远彷徨着。你是unique的。我将永远永远多么多么的欢喜你。” “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爱你。你如照镜子，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的存在，但你如果走进我心里来时，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好法。” 这些的情书的收件人，都是——宋清如。 哪怕穿越半个世纪，哪怕斯人已逝，依然让人备受感动。自古才子多风流，而他是个例外。他用一辈子的深情，给她写了一辈子的情诗。 有一句话说：“朱生豪爱宋清如全世界都知道！” 遇见她，他才相信此生有独一无二的爱情； 想她的时候，就连吵架也是甜蜜，至少可以听她多说几句话。 不喜欢旁人打扰，毕竟爱她，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要攒够多少运气，才能遇到这样的男子，为她写诗，为她静止，为她做不可能的事。 3.  少女时期的宋清如 宋清如，出生在江苏常熟一户地主家庭，母亲怀孕时父亲一直期盼肚子里是个儿子。 所以当她出生时，父亲十分失望，连名字都不愿意给她取。 是一个在北京读书的亲戚，替她起名：“清如。” 父亲的冷漠，养成了她争强好胜的个性。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之风盛行，很多女子都被束之高阁，顶多也只读了《女戒》、《女训》之类的书。 而宋清如却在母亲的庇护下，进了私塾，后来又去了当地中学。 初中毕业之后，父亲做主替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她不同意，对他说：“我不要嫁妆，我要读书。” 于是，她带着自己的嫁妆，考入了“之江大学。” 刚一入学，宋清如就展现出了她特立独行的一面，她长相清秀，却不爱打扮。 她甚至说：“穿着华美是自轻自贱，”她还说：“认识我的是宋清如，不认识我的，我还是我。” 这番言论立即引起了轰动，不过她从不理会，她依旧我行我素。 在众多资质平庸的女学生中间，相貌出众，才情不凡的宋清如，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当时，之江大学有一个著名的“之江诗社”，她携一首颇为用心的宝塔诗前去报名，她并不知道之江诗社是以五言七律等古体诗为主，她的诚意之作，一时陷入尴尬境地。 诗作传到朱生豪手里，他只是低着头笑了笑，心里却仿佛多了一面急鼓，敲乱了他的心跳。 后来他曾专门写诗纪念这场初遇：“不须耳鬓长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三天后，朱生豪写信给她，并附上三首新诗请她指正，来而不往非礼也，宋清如立即回信给他，并且也附上了自己写的诗。 从此，两个志趣相投的年轻人，开始了书信往来。 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诗都是她喜欢的新体诗，而宋清如的回信又是他钟爱的古体诗，两人默契的投对方所好，却因为都是慢热内敛的性子，明明情愫渐起，却谁也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儿子朱尚刚回忆说：“父母虽然没有表明心迹，却早已认定了对方。” 也许每一段爱情都要经历一段酝酿期，就像一颗种子，需要在泥土里生根发芽，待到春风化雨，才能开花结果。 只是，他们之间的酝酿期，却比所有人都要长，前前后后经历了十年芳华流转。 4.  朱生豪情书原稿 一年后，朱生豪毕业了，而她还在读大二，一个在上海，一个在浙江，两人只得鸿雁传情。 木心曾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在那个年代，通讯不便，一封信要在路上走半个月才到，等待将思念拉得很长很远。 而在我们这个年代，微信几乎能让思念一秒内到达，真正用心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么看，朱生豪与宋清如真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年代。 他们虽然分居两地，却天天通信，如果没收到信朱生豪就会抱怨：“我卜了一下，明天后天都仍然无信，顶早星期四，顶迟要下个星期五才会有信，这不是要把我急死吗？” 收到信后，他马上就活过来了：“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世上一切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你。” 他将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宋清如分享，比如淋了一场雨：“出去没有带伞，回来密密的细雨打在脸上，很快意，简直放慢了脚步，缓步起来。”比如起床：“我每天早晨伤风五分钟。” 在信中，他给她取了一大堆的爱称：“阿姊、傻丫头、青女、无比的好人、宝贝、小弟弟、小鬼头儿、昨夜的梦、宋神经、小妹妹、哥儿、清如我儿、女皇陛下。”这些别称，还真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信末，他的署名也令人忍俊不禁：“你脚下的蚂蚁、伤心的保罗、快乐的亨利、丑小鸭、吃笔者、阿弥陀佛、综合牛津字典、和尚、绝望者、蚯蚓、老鼠、堂吉诃德、罗马教皇、魔鬼的叔父、哺乳类脊椎动物之一、臭灰鸭蛋、牛魔王。” 谁又能相信这样的情话高手，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个木讷寡言的少年呢，国学大师夏承焘曾评价他：“ 其人今年才二十岁，渊默若处子，轻易不发一言。” 他更是之江诗社里有名的“冷僻才子”，然而，这一切在遇到宋清如之后都变了，就像水库开闸一样，将他的热情倾泻而出，仿佛变了一个人。 朱生豪父母早逝，他与兄弟姐妹都是在姑姑家长大。少年时期的经历，让他觉得婚姻不过是负担。但遇见宋清如之后，他却想结婚了，他怕错过了她。 于是1931的夏天，他壮着胆子，向宋清如求婚了，出人意料的是，她拒绝了。 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她追求的是自由独立，不愿意为爱镣铐加身。 朱生豪并没有勉强，他回信说： “以前我最大的野心， 就是娶你为妻； 现在我最大的野心， 就是希望我们的友谊， 能持续到死时。谢谢你给我一个等待的机会。” 他明白爱情是两厢情愿，婚姻亦是如此。强扭的瓜如果不甜，他愿意静待瓜熟蒂落。 5.  朱生豪 一时的深情是三分钟热度，十年的深情就是非她不娶的执念。 十年，他为她写下了60万字的情书，留下来的就有640封信，一字一句都是他的真心。 这份真挚，终于在1942年打动了宋清如，两人在战火连天中，走入了婚姻的围城。 结婚之后，两人一同回到了朱生豪的老家嘉兴，他开始全身心的投入莎士比亚全集的翻译，而宋清如则替他打理家中一切大小事务。 儿子朱尚刚曾回忆说：“她除了打理家务，还得去隔壁裁缝铺揽些加工的活贴补家用，朱生豪也没有固定的职业，把几乎所有精力都用来翻译莎剧，除了一些低得可怜的稿酬，以及少许出租屋的收入外，就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了。” 儿子出生之后，小名就叫“小多多头”，意思是“又多了一个吃饭的人。” 饶是这样清贫乐村居的日子，两个人也觉得十分幸福。宋清如说：“他译莎，我做饭。” 她是一个知足的女人，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有他在身边，饮水也是甜。 婚后，两人依旧过得十分甜蜜，宛如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朱生豪翻译之余常常帮她生火，然而他并不擅长生火，有时候弄得一鼻子黑灰，宋清如一边笑他，一边替他清洗。 他有时翻译遇到难处，也会请她出出主意，有一次他问：“用两个字形容罗密欧与朱丽叶家族的关系？你会用哪两个？” 宋清如一边纳鞋底，一边答：“交恶！” 朱生豪欣喜若狂，激动得将她抱了起来，比他自己想出来的还要高兴。 婚后，有一次宋清如有事出过一趟远门。 那却成了朱生豪最难熬的日子，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之际他就起来给她写诗：“要是我们两人一同在雨声里做梦，那意境是如何不同，或者一同在雨声里失眠，那也是何等有味。” 一个月之后，当宋清如回到家里，朱生豪已经瘦了一大圈，他本来就瘦，如今这个样子，看得她心疼不已。 她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舍得离开他了。” 爱情里最幸福的莫过于，结婚之后他依然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毕竟，和他在一起之前你有很多人爱，和他之后，他要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你才不会觉得失落。 6.  宋清如 佛说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 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一个人总要把这八种苦都经历一遍，人生才算功德圆满，遗憾的是，我们无法未卜先知，所以当变故来临，总是猝不及防。 1944年3月21日，朱生豪因为过度劳累，诱发了肺结核等多病疾病，年仅32岁就撒手人寰了。 十年苦恋，两年婚姻，命运给了他们足够多的爱，却没有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 她原本是一个独立要强的女人，靠自己也能活得有声有色。可是两年的婚姻过后，她已褪去坚韧外壳，被柴米油盐包裹成了一个平凡的妇女。 命运却在她渐渐开始享受生活的时候，夺走了她最爱的丈夫，生活再苦，再难，她都能熬过去，因为有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如今他没了，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到了死，哪怕地狱天堂，她也毫不畏惧。可是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资格去死的，朱生豪还给她留下来大量译稿，和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她只得流着泪，默默扛起一切。 此后的半生，她只做两件事情，整理译稿和抚养儿子。 为此她向朱生豪的弟弟求助，请他想办法提供场地。接下来的三年中，宋清如素面朝天，闭门不出，全身心的整理丈夫的译稿。 无数次查找，推敲，校对，抄录，她忍受孤独与寂寞，以及对丈夫深深的哀思。 在夜深人静时，万家灯火时，她一个人守着一盏灯，一天一天的埋头苦干。 可是，当她拿着译稿去出版社时，对方却告知她，已经找了新的译者，不需要了。 儿子朱尚刚回忆说：“当母亲从出版社走出来的时候，面色异常平静，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独自拿着书稿去父亲坟头，守了一夜。” 呕心沥血之作不能出版，的确遗憾，可是对于她而言，她已经完成了丈夫的夙愿，这就够了。 他走后，宋清如把自己活成他，爱他所爱，做他所做，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7.  宋清如与朱生豪的雕像 可是当译稿完成，她心一下子空了，原本被翻译隐藏的孤寂与思念，全都跑了出来。 太爱一个人，是很难忘记的，哪怕明知已天人永隔，活着的人，却总是希望能人海中找寻他的影子。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也许根本是思念成痴，她也只当是上苍慈悲。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遇见了骆允治，她的学生曾经回忆说：“宋老师如果生病不能来上课，也都是骆老师帮她上课。” 儿子朱尚刚也说：“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骆先生常常在课余和假日来看母亲，后来，母亲怀了孕，并且于一九五一年暑假回常熟乡下生下了我妹妹。”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是对方还爱得不够真心，还是她始终放不下朱生豪，我们也不得而知。 最后她再次将自己锁在回忆里，一辈子都没有再走出来。 后来，我爱的人都像你，可他们，终究不是你。 从那以后宋清如一直孤身一人，67岁时她回到了朱氏老宅，一直到死都不曾离开。 她时常回忆与朱生豪生活的过往，尤其爱回忆初见他时的样子： “ 那时，他完全是个孩子。瘦长的个儿，苍白的脸，和善、天真，自得其乐地，很容易使人感到可亲可近。” 她曾在《两周年祭朱生豪》里写道：“当我走完了这命定的路程时，会看见你含着笑向我招手。那时候，我将轻快地跟着你的踪迹，哪管是天堂或是地狱。” 在她们分开53年后，她如愿随他而去了，这一对阔别半个世纪的爱侣，终于在天国重逢了。 8.  晚年宋清如 著名歌手蔡琴曾与导演杨德昌有过一段长达十年的无性婚姻，她们离婚之后，杨德昌与妻子一共生下来两个孩子，可是好景不长，很快杨德昌因癌症去世了。 他去世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娱乐圈，所有人都将话筒递到了蔡琴面前，希望她能出来说点什么？ 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她终于发声了：“如果我知道杨德昌会走得这么早，我应该早一点放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朱生豪与宋清如当然要比蔡琴与杨德昌要幸运，她们之间不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也没有离婚与背叛的丑闻，但是有一点是相似的。 如果宋清如知道他走得这么早，她也许会早一点接受他，他的病原本就是积劳成疾所致，如果她早一点来到他身边照顾他，也许他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当那个人离开之后，人就会开始后悔，悲伤只是一阵子，悔恨却是一辈子！ 有人说：“宋清如一辈子守着回忆过，实在可怜！” 正如她自己说的，他的离世带走了她所有的光明，希望与未来，也许只有活在回忆里，她才不会太痛苦。 这样的人生，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她曾经得到过世界上最美的爱情，一生只爱一个人，并且这份爱直到最后都没有瑕疵。不幸的是这份爱只如昙花一现，让她永远忘不了这种好，却再也得不到这份情。 我们都该有爱一个人的勇气，也要有放下一个人的能力，情爱只是人生一处风景，再深爱的人也会生离死别，学会接受生命的不完美吧，给自己多一次机会，也是给逝者多一丝安慰。 毕竟上帝创造遗憾，是为了让我们珍惜当下，而不是死守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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