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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渡舟
六经为病的提纲证,是《伤寒论》辩证的纲领。六经为病,各有一条纲领,古人以比如大将建旗鼓,使士卒望之而知趋,方能压住阵脚,而能指挥若定。观张仲景于复杂的疾病中,择出六经至当的证候,即所以建旗鼓,用以反映疾病的规律,使人知所趋。由是观之,六经的提纲证,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为了说明六经的提纲证,首先必须弄清六经辩证的对象和范围。我认为,六经辩证方法,原是以邪气伤人而立论的,并非只针对伤寒之一病。
柯韵伯在《伤寒论翼》的序言中说:“原夫仲景之六经,为百病立法,不专为伤寒一科。伤寒杂病治无二理,咸归六经之制节”。柯氏把六经辩证,视为百病而立,实能先获张仲景之心,因而也就扫清了只治伤寒一病的俗见,扩大了辩证的范围。简而言之,这部书包括了两类疾患,:一类是急性热病的伤寒,一类则是慢性疾患的杂病。两者发病虽异,而医理则通,都不能离开六经之制节。所以本书的内容是以六经辩证为宗旨。
六经本身是由脏腑经络所组成的六个系统,它们属于物质范畴,故有自身的运动规律,以反映生理和病理的变化。辩证的方法,就是按照六经的客观规律去分析疾病,去认识疾病,务使主客观统一起来,就达到辩证之目的。
然而,辩证一定要言之有物,丝毫不能离开物质的存在,六经绝非空洞的名词游戏,它既有受邪之体,又有所病之因。有能有所,以见证由体生,证由体定之理。因为辩证之法是从六经之体而求证,由于六经之体各异,故每经的证候特点也就随之不同。这就为辩证时创造了有利条件。但也应该看到,六经所反映的证候,又有共同规律可循,这是因为证候的产生,决定于六经的阴阳对立的变化的规律。所以,阳与阴对立,有阳证也就必有阴证;表与里对立,如有表证也就必有里证;寒与热对立,若有寒证也就必有热证;虚与实对立,若有虚证也就必有实证。这种相对而生的八个证候,它们既是疾病中的阴阳矛盾产物,又是疾病对立的统一。因为它们不超出相对而生的阴阳、表里、寒热、虚实的发病规律,古人就叫做“八纲”辩证。
八纲辩证是源于六经的,两者的关系只是有体用之分,而没有本质的不同。懂得了这个道理,对六经与八纲辩证的综合就打下理论基础。
以上介绍了六经辩证的意义、和八纲辩证的关系,它为讲述下文提供了方便。
一 太阳病的提纲证
太阳,指的是足太阳膀胱经,吴崑说:太阳有敷畅阳气的作用,其气向外,故主表而又主开。
表,指人体的表层,包括了皮毛、腠理的部位。太阳之脉上达风府,下达腰肾,籍赖肾督的阳气资助条件,故为诸阳主气,而能总六经、统荣卫,为一身之外藩。
《灵枢 本脏篇》说:“肾合三焦膀胱,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应”。说明了人体的水脏、水腑、水道的气化功能,而有敷布气、津,充养于体表,起到既滋润而又温煦的双重作用。为此,凡风寒等邪犯表,则太阳必首当其冲。此时正邪相争于表,故其证候表现正如第1条(据赵本《伤寒论》条文号码为准,下同)所说:“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柯韵伯对此条认为“观五经提纲,皆指内证,惟太阳提纲,为寒邪伤表立”。由此可见,本证的脉浮,是邪客于表,气血向外抗邪的反映,所以它是表证的纲脉;头项强痛、恶寒则是表证的纲证。能把脉证都提高到“纲”的高度去指导临床,就有辩证论治的作用。现在,先说太阳病的纲脉――浮脉,浮脉主表,这是任人皆知之事,但要提高到表之纲脉认识,则不见的受到人们的重视。请看本条是先论脉而后论证,脉在证之先,就反映了脉的重要重要地位。比如说:患者有头痛、恶寒的症状,看起来很象表证,如果其脉并不浮的,就很难说它是太阳病,当然也就不能采取发汗的治法。由此说明,凭脉辩证,脉在证先,也是不容忽视的。为此,凡已经切到了浮脉,那就不论它是什么病,也不要管病程多久,都应先考虑这个病是否为表邪不解?抑或由于表邪不解所引发的各种疾患。必须认真分析,千万不要发生差错。然而,浮脉也有不主表的时候,那属于另一个问题。但是,必须立足于表证而分析,才不致迷失方向。
我在浮脉主表的问题上,既有经验又有教训,记得过去看过一个头痛发热的病人,切其脉浮,这本是外感的发热,此时轻轻一汗就会治愈的,然而,由于我对浮脉主表这个纲领没有抓好,所以就没有用发汗解表之法,反误用了一些寒凉药品,结果造成了误治。类似这种情况,尚不止个人,故有总结之必要。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一教训,方使我逐渐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而对浮脉主表的实用价值更有切身的体会。从此,我在浮脉主表理论指导下,治疗过水肿、气喘、痛痹、痒疹等证,皆按表证发汗之法取得了疗效。也只有通过正反两方面经验教训以后,我才对太阳病“浮”为表之纲脉有了新的认识。
“头项强痛”的出现,是和太阳受邪以后,经脉气血不利有关。《灵枢 本脏篇》说:“经脉者,所以行气血而营阴阳,濡筋骨而利关节者也”。故太阳经脉受邪,可出现头项强痛之证。然而,三阳皆上走于头,惟太阳经,独络脑下项,为其所专。故以“头项强痛”而为太阳病的证候特点。另外,太阳主表,而表又莫高过头,故反映表邪,较它处而实为灵敏。例如第8条说:“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张仲景以头痛与否,以测知经邪的去留,就说明头痛的重要性。如推而言之,《伤寒论》提到头痛一证的,不下11处之多,其中属于太阳病的就占了9处,这也说明了头痛确是太阳病的一个重要标志。至于“恶寒”则是表证的最后一证。它是卫阳被伤,不能温煦肌表的病理反映。根据伤寒学者们的研究,凡文中“而”字下的证候,都带有关键的意义。如“无汗而喘”的“喘”,“不汗出而烦躁”的“烦躁”等证皆是。所以“而恶寒”的“恶寒”,就成为表证的关键。
古人说:“有一分恶寒,便有一分表证,”,凡证见“恶寒”的往往意味着表不解。正如第164条说:“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寒者,表未解也”。查本条是在“叠经治疗”之余,而恶寒一证仍在的,就不能先治其痞,而应先解其表,因为恶寒不罢,是表证未解的原故。返回来,再看第48条的说法:“二阳并病,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续自微汗出,不恶寒。”这里说的“不恶寒”,反映了表邪已罢,而病由表入里,内传阳明。这就说明作者根据以上两条的“恶寒”去留,而关系到或汗或下之分。为此,抓住“恶寒”的表证之纲,确有指导临床之价值。
综上所述,太阳病的脉证提纲,确有强烈的现实意义。但是,又应该看到,脉证之间并非孤立的,而有其相互联系,如其人脉浮,又应有头痛,或者是恶寒。故不可把脉证孤立起来看待,这样,方有利于辩证论治。
二 阳明病的提纲证
阳明,指的是足阳明胃经。两阳合明名曰阳明,吴崑说:阳明有受纳阳气的作用,其气向里,故主里而又主閤。
里,在此指胃肠,它是燥热之邪,内与糟粕相结,而不能排出体外的病变。
第180条说:“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此条张仲景不以证候为纲,而以“胃家实”的病理为纲,其涵义包括:一是阳明病所包之证为广,非片言支语所能道尽,二是张仲景有意识突出了一个“实”字,也就达到了抓纲之目的。清人尤在泾有感于张仲景胃家实的提法,他说:“盖阳明以胃实为病之正,以攻下为法之的”。他的话一锤定音,道破了阳明病的要害。
阳明胃属腑,其生理功能是传化物而不藏。即饮食入则胃实,通过胃的腐熟和消化,则使代谢物下移于肠,此时则肠实而胃虚,只有始终保持这种胃肠的虚实交替的程序,才符合阳明腑以通为顺的生理。若胃肠燥热,而使津液干涸,糟粕结滞,变成燥屎而不能排出体外,这就使肠实而胃满,腑气不得通顺畅达,则可形成阳明病的燥实诸证。
由此来看,阳明病是因热成燥,因燥成实,故有大便秘结不通的发病特点。大便既然不下,故又可产生腹满不减,绕脐作痛,疼痛拒按等腹部症状,这也是胃肠实证的必见之候。
阳明既燥热内敛,则閤势已成,势必逼津外出,或见于手足濈濈然汗出,或腋下汗出如洗,或逼津偏渗而小便反数,抑或逼津下渗而大便下利清水,色纯表而味极臭秽。津液被劫而外亡,肠胃更无以滋,则大便转燥转甚,故为燥屎已成之征。燥屎虽不能出,然腑气时转,故又有“转矢气”的证候特点。
阳明为盛阳,抗邪力强,若胃气与燥热相争,每于申时则发潮热。潮热,热来有信,按时而至。此热一见,则大便每多成燥。夫胃络于心,心主神志与语言,故阳明燥实之证,多见神昏谵语等候。总的来说,阳明病以实证为主,故以不大便、腹满疼痛、热迫津流、失气潮热、神昏谵语为辩证根据,其脉则以紧而有力,或沉迟有力,舌苔则见黄燥,,或生芒刺为准。
通过以上的证候,反映了阳明以胃家实为主,这样才能突出阳明为病的特点。从而达到了阳明病提纲证的具体要求。
三 少阳病的提纲证
少阳,指的是足少阳胆经。少阳位于胸胁,居于表里之间,叫做半表半里部位,它能转输阳气,犹如枢轴,故少阳之气主枢。
少阳胆而附于肝,内寓相火,性喜疏泄。若少阳受邪,则气郁而火动,迫使胆液上溢则口苦,消灼津液则咽干;风本上扰而为目眩之证。正如第263条所说:“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少阳病的提纲证,而以口苦在前,咽干、目眩在后,反映了口苦在辩证中的重要性。《内经》说:“火之味苦,然它经之火,甚少口苦,惟肝胆有火,则多口苦,故口苦反映少阳的邪热有现实意义。然口苦的证候,在于医生的问诊,如不问,病人往往不说,临证之时,望勿疏忽。咽干与目眩,临床易被轻视而不察知。殊不知它的辩证意义是极为重要的。
余曾治一慢性肝炎患者,审有口苦与胁痛,服用小柴胡汤。一日患者语余曰:服药后胁痛等证大减,且头晕目眩之疾,竟同时得廖。从此方知仲景所列之提纲证,无一不从实践中来,洵非虚语。
四 太阴病的提纲证
太阴,指足太阴脾经,脾居中州,运化水湿,它有敷布阴气的作用,故太阴之气主开。
太阴为病,脾阳不运,寒湿内因,发为腹满,呕吐,腹中冷痛,大便作泻,而饮食不下。正如第273所说:“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夫阳明与太阴为表里,阳明主閤,其大便秘结而为实证;太阴主开,其大便作泻而为虚证;阳明病之腹满疼痛,在于大便之不通;而太阴病之腹满疼痛,则在于大便之下利。然三阴经病,皆有下利,惟“自利不渴,属太阴也”。故太阴病,虽吐利互呈,然必以大便下利,方为太阴病的提纲证。为此,在临床上不论什么病,及其时间多久,凡见到腹胀满而又下利益甚的,应先考虑太阴虚寒为病,则庶几近之。
五 少阴病的提纲证
少阴,指足少阴肾经。吴崑认为:少阴若精气充满,则脾得其禀而能开,肝得其助而能閤,故少阴之气主枢。
病至少阴,累及根本,而阴阳两伤,故脉来微细,而证见精神不振“但欲寐”。正如第281条所说:“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夫微主阳虚,细主阴虚,微在细前,反映了少阴病虽阴阳两虚,但以阳虚为主。“但欲寐”指欲睡而又不能睡,为阳虚阴盛之象。尤在泾说:“夫少阴者,三阴也,阳于是乎入,而阴于是乎出,故虽太阴,厥阴同为阴脏,而其为病实为少阴为然。。仲景特举此者,以为从阳入阴之际,其脉证变见有如此者。”由此可见,阳证变阴,传入少阴,则阳脉之浮而大者,则转为微而细,而目不瞑者,则转为但欲寐矣。用此以辨少阴伤寒,而更为紧要,切不可忽视。
曾治一位唐姓患者,年逾古稀,冬月患外感,头痛发热,鼻流清涕,自服成药羚翘解毒丸,前后共进六丸,感觉精神疲惫,手足发凉,乃浼余诊。持脉未久,患者即侧头合目思睡,其脉不浮而沉。余告病家曰:老人阳虚,又屡进辛凉之药,则使肾阳先拨,而阴霾用事,恐生叵测,乃急投四逆汤补阳消阴,其病得愈。
从此例看,“但欲寐”诚少阴病之提纲证,古人信不我欺,为此,临证之际,无论何病,凡切到微细之脉,见到欲寐之证,便可断言,病已由阳入阴,由盛转衰,而急温少阴之法,则不可失之交臂。
六 厥阴病的提纲证
厥阴,指足厥阴肝经,“两阳交尽,名曰厥阴。”吴崑说:厥阴有受纳阴气的作用,故厥阴之气主閤。
柯韵伯说:“两阴交尽,名曰厥阴,又名阴之绝阳,是厥阴宜无热矣。然厥阴主肝,而胆藏肝内,而厥阴热证,皆少阳相火内发也,要知少阳、厥阴、同一相火,相火郁于内是厥阴,出于表为少阳。”以上可见,柯氏只说出了厥阴的热证一面。然厥阴为病,似又不能尽属热证。何以见之?因为厥阴病是病发于阴,故不能离开阴寒而成阳热。所以,这个病正处在阴尽阳生的阴阳转化阶段,阴未尽消,阳未尽复,而进退于阴阳之间的一种病变。它以寒热错杂的证候表现,而形成厥阴病的独自特点。厥阴的“厥”字,有“尽”和“极”的意思,它的阴寒已到了极点,而阳气也到了极衰的地步。然而,事物到了“极”就会发生由量变到质变的“突变”,古人也叫“物穷必变”,意思也差不多的,所以说“极”是事物变化的内在条件。如果不懂这个道理,见到了“变”就不知其所以然,也就不能用辩证法的思想去指导实践。为此,厥阴病在它的阴寒至极之时,也就开始向衰退方面转化,而与阴寒相对立的阳气则反由衰的方面向来复的方面发展。由于阳气一直受阴寒所压抑,当它的来复也必然表示强烈。正如第326条所说:“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等证,它反映了厥阴的相火和风阳之邪的汹汹之势。然此证同时又有“饥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的阴寒未消和脾胃虚寒的病理特点。因此,这个病既不可目为全热,又不得认为全寒,它应是阴阳错杂,寒热混淆的一种疾病方为正论。固然在厥阴病中亦有单一的热证和寒证,惟其提纲证,则为寒热两兼而缺一不可。为此,凡临床见到的肝热脾寒,或上热下寒;寒是真寒,热是真热,又迥非少阴之格阳、戴阳可比,皆应属于厥阴病而求其治法。昔者张卿子曾说:“尝见厥阴消渴数证,舌尽红赤,厥冷脉微,渴甚,服白虎、黄连等渴皆不救。盖厥阴消渴皆是寒热错杂之邪,非纯阳亢热之证,岂白虎黄连所能治乎?”
由此观之,临床见到阳证阴脉,或阴阳之证杂见,而又有气上冲心等证的,皆应抓住厥阴纲领以求辨治之理,则就起到提纲挚领之目的。为此,我认为学习六经病的提纲证,不但要从理论上进行学习,而更重要的是从病人发病规律去进行研究。经过多次的实践检验以后,才能体会出六经提纲证的科学价值和指导临床的意义。
六经病的提纲证是辩证的关键,它有系统规律可寻。它把398条的辩证方法,而统属于六经提纲证之下,这对学习全文赶到了纲举目张的效果,所以,它的科学成就实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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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渡舟教授活用经方验案八则
初学中医,《伤寒论》由刘渡舟教授讲授,及至临床,有幸由刘师带教。耳闻目睹,聆听教诲,获益匪浅。今翻阅随师笔记,恩师运用经方,圆机活法,历历在目,今选病案数则,介绍于此。
一、汗出不止——五苓散疏而导之
谢某,男,12岁,1965年9月21日初诊。家长诉患儿平素喜食生冷,近1个月来无明显诱因汗出不止,白天尤甚,汗出黏腻,大便量少不畅。刻下表情呆滞,懒言乏力,胸闷纳少,头重如裹,面色萎黄,舌苔薄黄微腻,脉弦滑。查验所服中药,皆固表敛汗、健脾益气之品,刘师沉思片刻,嘱用五苓散五味:桂枝5g,泽泻12g,猪苓12g,云苓10g薏苡仁15g,滑石15g,黄芩8g,木香6g。服3剂汗出明显减少,效不更方,连服7剂诸症消失,告愈。
按:患儿喜食生冷,暗伤脾阳,久则脾失健运,湿浊内困,郁而化热,蒸津外泄而汗出。刘师以汗尿同源为切入点,用五苓散化气行水,使水湿下行分流,其间已寓清热之意;疏而导之,气机得以调整,津液能更新分配,故能药到汗止。
二、外感风寒误治内陷——柴胡桂枝汤和而托之
秦某,男,37岁,1966年4月6日初诊。低热不退近1个月,当时感冒高热,曾服退热药及中药清热解毒,热势虽退,随后低热缠绵,肢节酸痛,恶寒阵阵,亦有体温高时达39℃。刻下洒淅恶寒,纳食减少,食入欲呕,大便不畅,舌苔薄润色白,脉浮而虚。此为外邪欲陷之证,治宜外调营卫、扶正托邪,用柴胡桂枝汤加味:桂枝6g,黄芩10g,党参15g,柴胡12g,白芍12g,半夏10g,生姜6g,大枣5枚,甘草3g,当归10g。服3剂后发热时间缩短,体温在37.5~37.
9℃,身痛稍减。续进5剂,欲进食,大便调,脉缓。再进4剂,诸症消失,复如常人,3个月后追访未发。
按:该患者以寒凉之品,虽退其热,但邪气未尽,致正伤邪陷,形成内损胃气、外遇邪气、病势欲陷之态,乃风寒外感逆治之结果。刘师认为柴胡桂枝汤即小柴胡与桂枝汤合方,既可和解,亦为开达祛邪之法,用之能内振气机,外调营卫,扶正托邪,以救其逆,一服可以两解,不失为切中病机之良方。
三、面肌痉挛——桂枝汤调而平之
王某,女,30岁,1965年10月12日初诊。两个月前患左侧面神经炎,经中西药治疗,病情逐渐好转。然近1个月来出现左侧面部肌肉阵发性抽搐,渐渐牵及眼睑及口角,每因情志变动或气候变化时诱发或加重,每天发作3~5次,每次持续1~3分钟,曾用天麻钩籐饮、芍药甘草汤未效。刻下面部抽搐频繁,心悸汗出,多梦眩晕,舌淡胖苔薄白而润,脉细缓。证属营卫不和,阴阳失调,以桂枝汤加味:桂枝6g,甘草8g,白芍15g,生姜9g,大枣3枚,生龙骨20g,钩籐12g。服5剂,症状减轻,面部抽搐每日发作1~2次,汗出减少,继服12剂,诸症消失。随访5个月未见复发而告愈。
按:面神经炎后遗面肌痉挛,乃因汗出太多,阴血亏损,营卫失调,阳气亢奋,化风上扰所致。刘师以桂枝汤调和营卫,龙骨、牡蛎、钩籐等潜阳熄风,使阴平阳秘、营卫和谐,故能切中病机而病愈。
四、复发性口腔溃疡——白虎加人参汤清而泻之
李某,男,41岁,教师,1965年11月4日初诊。口腔溃病反复发作2年余,创面2~4个,色红灼痛,曾用西药内服外用未效,转来中医。刻下口腔病损处见圆形溃疡创面3处,表面呈黄白色,根部色红,伴口臭秽异常,大便不爽或秘结,纳食无味,口干多饮,舌红苔黄腻,脉滑。此属脾胃蕴热、化火上炎,治宜清热生津益气,用白虎加人参汤加味:生石膏30g,知母9g,生地15g,太子参15g,陈皮9g,怀牛膝20g,蒲公英20g,连翘20g。连服5剂,口腔溃疡减轻,再进药10剂,大便通畅,饮食增加。以上方为主稍有进退,服药1个月,溃疡面消失,无新病灶发生。随访1年未发。
按:口腔溃疡多与脏腑功能失调、精神情志失常关系密切。本例教师,时值新学期开学不久,工作繁忙,伤及心脾,虚热与实火交杂,久则胃热伤津,化火上炎,则溃疡发生。今刘师以白虎汤清热生津,怀牛膝导热下行,加太子参助正气而益真阴,犹釜底抽薪,故愈。
五、特发性水肿——小柴胡汤通达三焦而和之
许某,女,44岁,1965年4月21日初诊。双眼睑及双下肢浮肿反复发作1年余,常在月经前及经期加重。曾做多项有关检查均未见异常。刻下浮肿发作4天,尿少色黄,心悸而烦,胸满欲呕,两乳作胀,面部时有烘热,浮肿部位呈凹陷性,舌苔薄白微腻,舌质暗红,脉弦细,诊为特发性水肿,刘师嘱用小柴胡汤加味以疏利肝胆、通达三焦,不可用峻剂:柴胡12g,党参、茯苓、苡仁各15g,半夏12g,黄芩、泽泻、白芍各10g,大枣5枚,生姜3片,甘草6g,每日1剂水煎服,5天后复诊,水肿减轻,仍用前方服7剂,尿量增多,诸症渐消,再服5剂巩固,浮肿告愈,随访1年未复发。
按:本病为特发性水肿,女性多见。刘师辨证为肝胆气郁,枢机不利,影响三焦气化,气不行则水湿不运,外溢肌肤发为浮肿。以小柴汤和解少阳,解郁利气,使升降相因,三焦气机调和,更加茯苓、泽泻、苡仁等助其利湿,药症相符,故能获效。
六、急性胰腺炎——以大柴胡汤清而攻之
陈某,男,36岁,1965年10月21日初诊。患者因恶心呕吐、全腹剧痛急诊入院。家属代诉,2小时前因酗酒暴食而突发刀割样腹痛,并呕吐大量胃内容物,曾有短时昏迷。苏醒后诉腹痛剧烈,牵及腰背,无排便排气。入院后被诊为急性出血性坏死性胰腺炎,西药治疗未效,邀刘师诊治。刻下腹痛如绞,痛及腰背,烦渴欲呕,腹壁拘急,痛处拒按,大便三天未行,舌暗红苔黄腻而厚,脉弦滑而数。刘师以为热瘀交阻,非清不能平,非下不能通,拟用大柴胡汤加味:金银花20g,柴胡12g,黄芩、丹皮、丹参、枳实、元胡各15g,赤芍30g,木香9g,半夏12g,生姜3片,生大黄10g(后下),芒硝8g(冲)。首日2剂,以后每日1剂水煎服,连服5天,排出臭秽稀便甚多,腹痛减轻。再进5剂,大便每日2~3次,腹痛范围仅限中腹,原方去芒硝,大黄减为6g,加郁金15g、桃仁9g,续服7天,诸症悉减。再服3天,告愈,有关实验室检查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调养半月出院,1年后追访未见异常。
按:在各种病理因素作用下,脏腑气机逆乱,血脉壅塞,不通则痛。本案属少阳阳明并病,大柴胡汤有解热、泻实、除烦、止呕、缓痛诸功,能切中本病病机,故可一药而解。
七、习惯性便秘——苓桂术甘汤补而运之
秦某,男,68岁,1966年1月13日初诊。便秘2年余,每4~5日1行,大便不爽或干燥,解后常感意犹未尽。刻下脘腹胀满,气短,动则尤甚,眩晕乏力,舌淡胖有齿痕,舌苔薄白,脉缓无力。治宜健脾祛湿,用苓桂术甘汤加味:白术、云苓、白芍各20g,桂枝9g,甘草8g,枳实10g,川芎8g。每日1剂,水煎服,饭前半小时服用。3剂后便通胀减,仍以原方服12剂,诸症悉除,乃去川芎、甘草,再进7剂巩固之。随访半年未复发。
按:老年患者气血先虚,气虚则无力推动,血虚肠道干涩。刘师以苓桂术甘汤加味,补养气血、健脾祛湿、宽肠消痞为法,则气虚可补,肠燥得润,谷道通畅,故便秘告愈。刘师教导,此时慎用清泻通肠之剂,否则易犯虚虚之戒。
八、寻常痤疮——竹叶石膏汤清而润之
姚某,女,26岁,1965年9月10日初诊。颜面及胸背部见油脂样丘疹1年余,间有脓疱散在,并有色素沉着及疮痕,经期尤甚,经来色红,散在血块伴有腰腹疼痛。刻下便秘纳差,小便黄赤,口苦口臭,心烦失眠,面部丘疹呈红色,易汗出,日渐消瘦,舌苔薄黄缺津,舌质暗,脉细数。宜清热解毒、益气养阴,处方:竹叶10g,生石膏30g,麦冬20g,半夏12g,太子参15g,蒲公英20g,白花蛇舌草30g,金银花12g,桃仁9g,甘草6g。每日1剂,5剂后大便通畅,面部丘疹色泽减轻渐退,守方15剂,面部疮痕渐消,以上方稍有进退治疗2个月,痤疮消失,颜面光滑,患者喜形于色,后随访2年未见再发。
按:痤疮多见于青年男女面部及胸背部,形成粉刺、丘疹、脓疱、结节、囊肿等损害,在青春发育期,发病率在90%左右。该患者肺胃郁热,久则气阴两虚,乃成本虚标实之势。以竹叶石膏汤清肺胃之热,养肺胃之阴,加蒲公英等清热解毒、桃仁化瘀通便以助泻热,全方用药切中病机,故能久服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