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经方如何突破

2019年黄煌经方沙龙（无锡）为期只有一天半，但是却用了5个半天（因为利用了2个晚上）。这次有三十多位经方医师分享了自己临床使用经方的经验、研究经方的方法，都很精彩。黄煌教授不辞劳苦，对每个讲座内容都进行了点评，对每位讲者都提出了建议和给予了鼓励。在闭幕式上，黄老师对大家目前经方应用中的问题进行了分析，并对经方医学的未来进行了展望，我听后非常感动和很受启发。感恩黄煌老师的鼓励，感恩黄煌老师教诲。本文根据黄煌教授在2019年黄煌经方沙龙（无锡）闭幕致辞演讲整理。整理者：毕礼明 卢佳伟（南京中医药大学研究生）。本文已经通过黄煌教授审阅和修改。

 

学习经方如何突破？经方未来路在哪里？

黄煌

经过这两天的交流分享，有两个问题让我印象比较深。

第一个问题，关于迷茫期的应对。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讲治学三境界，这不仅是作诗填词，学习经方也是这样的。第一个阶段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刚接触经方时，发现经方，眼前一片光明，兴奋不已。不过后面，你会出现困难，疗效怎么不那么显著了，常常有挫败感，于是焦虑、困惑……。这就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迷茫期。为什么会出现迷茫呢？首先是因为经验多了。经验是好事又是坏事。经验多了，容易先入为主，就会出现盲点。其次，是书看杂了，学说多了会互相干扰，导致思路混乱。再有就是病人多了，复杂的病例多了。而这时我们对自己的期待值又很高，一般的病看好了也不足为奇，已经引不起我们“望断天涯路”的兴奋，反之，一旦疗效不好的病人，让你念念于心中，于是产生焦虑。面对迷茫，我们要提醒自己：不断地提升是不容易的，到了一定的高度，再往上走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迷茫是正常现象，不要怀疑我们所走的路。

怎么样度过迷茫期呢？我的建议：一是要多读经典原文。经典原文就是解决复杂临床问题的一道公式，我们的阅读，不能停留在文字表面。“咳而脉沉者，泽漆汤主之”。咳而脉沉”这四个字的延伸阅读很重要。要将这些原文竖起来，把它转换成一种形象，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读条文后面的东西，就会影响经方的拓展应用，那就是死读书了。而且经典需要反复读、不断读，才能让你眼前更清亮。二是多读医案，多听人家讲经方的故事。医案是对经典原文的诠释，医案是临床实际的实录，读医案是学经方必需的，特别是读那些经方大家的医案。所谓的经方故事，就是医话。这些医话，有现场感，活灵活现，离你的临床最近，也最能启发你的思路。当然，参加学术活动，多向同道学习，多交流也很重要。前不久网络上传一篇介绍宋孝志先生如何使用经方的文章非常好，宋老的思路值得我们学习。张薛光老师有一门课－－《各家经方》很好，听听各位经方大家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对我们走出迷茫期是有用的。只要继续努力探寻下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境界就不远了！ 

第二个问题，关于“方证”的理解。方证是经方医学的基本概念，也是核心内容，我们确实需要不断摸索。我的理解，方证是复杂的，不是那么单一。第一，方证有分型。比如一个真武汤方证在《伤寒论》中分为两个类型。“身瞤动，振振欲擗地者”，以震颤为主要表现。“四肢沉重疼痛，腹痛，自下利”，以浮肿的为主要表现，临床上还有吗？我估计还有。再比如，小柴胡汤方证，有“胸胁苦满” 型，有“往来寒热”型，还有“呕而发热”型，所以说，“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第二，方证有夹杂。同样一个胸痹，有人参汤证，也有橘枳姜汤证，还有茯苓杏仁甘草汤证、瓜蒌薤白白酒汤证。有的时候，但你只看到一个，没有看到第二、第三个。第三，方证有隐有显。今天可能这个方证明显，明天可能那个方证明显，它是不断变化。第四，方证有常有变，有先有后。

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复杂的方证？原因是人病不同导致的。有的时候是人同病不同，有的时候是病同人不同。看病，是比较难的。前人说，用药如用兵，看病就像打仗。每个战役都是不同的，我们接待的每个病人也是不同的，不可能有现成的方案，而是要根据当下出现的问题去选择和调整。淮海战役打得很漂亮，粟裕将军就没有照搬古人的打法。在处理复杂问题的时候，医生的判断力、决断力，应变能力都决定着疗效的高低。看病是“众里寻她”，要对“她”的特征非常熟悉才行。我希望大家写医案，在按语中要进行方证的比较和鉴别。

下面，谈谈当前的形势和任务。

2019年需要做什么？首先我们看形势。这些年学经方的人多了，老百姓都知道经方，要找经方医生看病。我估计在这两三年中，经方会有迅速的发展。支撑我们发展主要的动力来源于基层医生。临床医生欢迎经方，我们就有发展的空间。经方是最实用的中医临床技术，虽然是古老的，但是他是有根的，在一片荒芜的中医田地中，现代经方是一棵老树重新发出新芽，以后要成为参天大树。我对经方的未来充满希望。

以后我们的工作重点分为三个。

第一，经方的大众化。大众化为时代的趋势，经方是可以大众化的。中医高校的篱笆墙必须拆除，不走向基层，中医高等教育必定会慢慢萎缩。希望大家多联系广大的临床医生、基层医生，要多和他们交流，要讲他们听得懂的课，写他们爱读的书。我们还要鼓励和带动广大的经方爱好者，一起来参与经方的宣传和学习。

第二，经方的应用研究。应用研究是中医学的特性。不少人总是热衷于搞机理研究，其实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中医治好了病，其机理是什么？只有“鬼知道”（这是娄绍昆先生的一句名言）！我们关注的，应该是方证是什么？也就是应用的抓手是什么？目标是什么？刚才毛科明医生讲了两个银屑病的案例，桃核承气汤合麻黄汤治疗银屑病，皮疹特点是色暗红如烤肉样：桃核承气汤合黄连阿胶汤治疗的银屑病，皮疹的特点色鲜红如桃花，很清楚。薛蓓云医生介绍泽漆汤治疗肺癌胸腔积液咳嗽气喘，描绘了肺癌胸水患者的脸色潮红、舌苔厚腻、淋巴结肿大，很形象，好学习。这些都是实在的东西，能为大家所用，希望中医临床多开展这方面的研究，多整理医案，寻找和规范经方应用的证据。

第三是传承。传承是我们当代中医人的责任，是中医学发展的关键。过分强调所谓的创新，会误导人们忽略对传统的坚守。要结集大家的力量，研究经方并推广经方。通过教学、讲座，出版、学术活动来宣传经方、推广经方，让经方融入家庭，把经方还给民众，让经方藏在民间。还方于民，藏方于民，最终目的是经方惠民。

我一直说，完美的人生不过做三件事。第一做自己能做的事，第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第三，做对社会有益的事。在座的各位对经方都充满热情，既能做又喜欢做，又是对社会有用。这种人生，岂不就是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