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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

 xumengxian 2019-01-15

语言哲学是西方哲学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传统观念认为,名称与实体、命题与事实是一 一对应的关系。早期的维特根斯坦也持这种观点,但在后期的《哲学研究》中,对此进行了批判,并提出“语言游戏说”的观点。

什么是“语言游戏说”?

维特根斯坦首次在《蓝皮书》中提出“语言游戏说”这一概念,它是指:“孩子刚开时使用词语时的语言形式”,“语言的原始形式”或“原始语言”。但“语言游戏”这一概念并非中文意义上的游戏概念。“但‘语言游戏说’这一中文译法并未能丝毫不差地反映出原德文单词‘Sprachspiel’的含义,我们不可简单地只把其游戏理论归结为‘游戏〔game〕’。德文原词根据陈嘉映所引是这样解释的:  Spiel比‘游戏’宽得多,德国人把戏剧叫做  Schanspiel ,把节庆叫做 Festspiel,这个词自然还有种种游戏所不能反映的意味。若用一个短语解说,我大概会说那是“没有目的自由活动”。与简单的游戏相比,‘语言游戏’有着更为广泛的意义。”①“语言游戏这个概念,按照维特根斯坦的理解,就是语言与行为的一种结合。与前期的逻辑语言模式相比较,‘语言游戏’的最大特点在于,它认为对语言的理解,必须从日常生活入手来加以把握。”②

在《哲学研究》中,维特根斯坦关注的是日常生活语言,同逻辑语言相比,自有其不同的特点。

维特根斯坦认为,“ 日常语言并不具有逻辑的严格性, 也没有绝对的精确性, 语言在不同的语言游戏中会有不同的意义和用法, 语言的用法和规则永远是动态的和多样的, 我们不能一劳永逸地学会某一语词的固定不变的用法和意义, 同一个语词、 同一个命题在不同的语境中具有不同的意义。”③“意义( 名称)和实体之间的一一对应的关系的范围是极其有限的, 不同的人对同一名称在不同的使用环境中有不同的解释。 词语的实指意义并不是语言所具有的本质特点, 要理解词语的意义, 必须要考虑词语的使用场合和话语发出者的因素。”④ “我们的语言是具体的, 生动的, 个别的, 没有适用于一切语言用法的东西。”⑤也就是说,语词的意义,仅仅只是就一定语境而言的。

       我们看一个例子,比如“石板”。在一定语境中,“石板”有着不同的用法和意义。

维特根斯说,“让我们来设想一种符合奥古斯丁描述的语言。这种语言是用来在建筑工A和他的助手B之间进行交流的语言。A用各种建筑石料盖房子,有石块、石柱、石板、石梁。B必须按照A的需要依次将石料递过去。为此,我们使用一种由“石块”、“石柱”、“石板”、“石梁”这些词组成的语言。当A叫出这些词,——B则把他已经学会的在如此这般的叫唤下应该递送的石料递上——请把这设想为是一种完全的原始语言。”⑥在这种原始语言中,当A喊到“石板!”时,他的意思是什么呢?很明显,他的意思就是“给我拿一块石板来!”但是,这并不是“石板”唯一解释。它仅仅适用于建筑师A与助手B的交流系统。这是其一。

其二,正如现在建筑上的砖块有着不同的规格一样,想必“石板”也有着不同的类型。那么,如果不是和A配合默契的B,而是一个生手,比如C。此时,当A喊到“石板”时,C则有可能拿起一块石板说,“是这块石板吗?”A答到“不是”。于是就指着另一块说,“我要的是那一块。”C理解的是另外一种类型的石板。

其三,“石板”是可以作为一个词解释的,在学校的课堂上,教师往往是把它当作一个词向学生们解释的。

其四,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红的东西会毁灭,但红却不会。作为名称的“石板”也一样。外国人和中国人古代人和现代人,都有“石板”这一名称,但它所指的实体却有可能是不同的。

这就是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的多样性。“那么,一共有多少种语句呢?比如说,断言、问题和命令?——有无数种;我们称之为‘符号’、‘词’、“语句’的东西有无数种不同的用途。而这种多样性并不是什么固定的、一劳永逸地给定了的东西;可以说新的类型的语言,新的语言游戏,产生了,而另外一些则逐渐变得过时并被遗忘。”⑦语言游戏的多样性,但是“符号”、“词”、“语句”的意义,仅仅只是就一个十分狭窄的范围而言的。维特根斯坦说:“我们可以说,奥古斯丁描述了一个交流系统,只是没有把我们称之为语言的全部东西都包括进去。在许多场合,人们必然会这么说,当提出‘这种描述是否恰当’这个问题时,回答是:‘是的,这种描述是恰当的,但只适用于这个狭窄的限定范围,而不能适应你原先宣称要描述的全部范围。’

这就好比某人这样解释:‘游戏就是按照某些规则在一个平面上移动某些东西……’我们向他回答说:你好像谈得是棋类游戏,然而并非一切游戏都如此。如果你把这种解释明确地限定在棋类游戏上,那你就能使你的解释变的正确。”⑧这里涉及到什么是棋类游戏,是给棋类游戏下一个定义。我们无法给游戏下定义,只能给棋类游戏或球类游戏或牌类游戏或某一类游戏下定义。

但是,以上的关于“石板”的理解,在传统的逻辑语言中是绝对不允许的。在传统的逻辑语言看来,名称与实体是一 一对应的。“石板”就是石板,正如一加一等于二绝不可能等三一样,不可能有其它的解释。

毫无疑问,“石板”就是石板,这一说法是正确的。但是,这样一来,上面对“石板”的四种解释,又该怎样理解呢?你是对的,我也是对的,这一悖论又该怎样解释呢?

维特根斯坦说,“想象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形式。”⑨又说“在这里,‘语言游戏’一词的用意在于突出下列这个事实,即语言的述说乃是一种活动,或者一种生活形式的一部分。”⑩从建筑工A和助手B的交流系统中,我们可以看出,“语言游戏”由两大部分组成,即说者与听者。

其实,对“语言游戏”可以从另一个视角去考察。这就是从主体与客体的视角去考察,在这里,所谓主体不仅仅是说者还包括听者,所谓客体是指“符号”、“词”、“语句”所指称的对象,即实体、事物、客观存在等。

我们先来考察一下客体,比如左 图是一枚硬币。 

石板  请大家观察这枚硬币。现在我问,“你看到了什么?”

“一枚5分硬币。”

“请你仔细地观察这枚硬币。”

“是5分硬币的正面,我已清晰观察到正面的图案,要不要我向你描述一番呢?”

“不用,”“你观察的很仔细。但是却有你根本无法观察到的东西。”

“根本无法,是什么意思呢?——该不会是背面?”

“是的!”

你也许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太平常,太简单,太过于不言而喻。然而,我们想要说的是,我们正是这样观察实体、观察事物、观察客观存在的:当我们看到的同时,却有我们看不到东西。

系统论告诉我们,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由部分组成整体,具有整体性,是立体的;而我们只能观察到部分,部分是一个平面。作为客体来说,当我们从研究角度观察它时,它总是将某一部分呈现于人面前,而将其它的部分隐藏起来。就主体而言,从研究角度而言,观察的愈仔细,其视野范围愈小。这种现象,就叫做观察的范围性:我们观察的只是某一范围的东西。

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的多样性,与观察的范围性有关。

 

 

“同样一个词, 至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下,在不同的日常言 语行为中,具有不同的含义。语言所表达的意义 蕴藏在丰富多样的语言游戏之中。维特根斯坦认 ,语符、词汇和句子,如同脱离下棋活动的棋子 一样,本身并无意义,只有在各种行为环境的具体 使用中才被赋予含义。‘在多数情况下……我们 可以给‘意义’这个词下这样一个定义:一个词的 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用法。’”⑪也就是说,语符、词汇和句子,只是在一定的语境中才有意义。其实,语境也就是范围。

语言是一种活动,是生活形式的一部分,与人的行为有关,这不仅仅是说和听,更重要的是看是观察。语符、词汇和句子的意义与观察有关,它仅仅只是在一定范围内观察的结果。上面关于“石板”的四种解释,是由于观察的范围不同所引起的。对于“石板”,不存在唯一的解释。在不同的范围,会有不同的解释。传统观念中的,我是对的你一定是错的,是就同一范围而言的。

传统的逻辑语言与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说”,是不同范围的东西,它们的地位是平等。如果在我们接受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的多样性的同时,又去指责传统的逻辑语言,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范围不同,标准也不同。如果认为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是正确的,就认为传统的逻辑语言是错的,那是因为你用“语言游戏说”的标准去衡量传统的逻辑语言罢了。

这不是偶然现象,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模式。这两种不同的思维模式,同时表现在维特根斯坦身上。

 

以上关于“石板”的四种解释,观察都是“石板”。观察的是同一事物,却得出不同的结论,原因何在呢?

传统思维模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哲学研究》得以展开讨论,但并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

正如5分硬币是由其正面和背面两部分组成的整体一样,“石板”也是由部分组成的整体。我们想象用于建筑的“石板”一定是中规中矩的方体,无论是长方体还是正方体,它都有六个面。总之是由面组成的整体,具有整体性。从考究的角度看,正如观察5分硬币一样,我们只能一个面一个面地去观察。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同一个物体。我们在看到其整体的某一个面的同时,又看不到其整体的其它面。对于“石板”的观察也是这样,一个面一个面地去观察,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所看到只是石板的某一个面,而其它的面则被排斥于视野范围之外。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只是某一范围的东西。

如果说直观的事物是这样,这很容易理解。但以上关于“石板”的四种解释,并不是直观的事物。

其实,我们对抽象事物的观察也是这样,我们看到的也只是某一范围的东西。以上四种关于“石板”的解释就是这样形成的。

关于“石板”的四种解释,属于不同的范围。范围不同,解释也不同。这四种解释,没有谁对谁错。对与错仅是仅只就一定的范围而言的。范围不同,观察的对象不同,范围相同,观察的对象也相同。

在其一中,在建筑工A和助手B的交流系统中,在这一范围内,建筑工A和助手B,他们观察的是同一个对象,“石板”指称的对象也是同一的。我们想象建筑用的“石板”,应该有ZWD等型号。当A喊到“石板”,他的意思是“给我拿一块石板!”B就递上了一块Z型石板,而这正是A想要的石板。B之所以能够理解A的意图,递上的是Z型石板,而不是WD型石板,是因为他与A观察的是同一个对象。建筑工A和助手 B,为了顺利完成建筑工作,就得协作。A就得使B和自己站在同一个范围,观察同一个对象。A指着Z型石板,把B的视线引向Z型石板,告诉B他用就是这一类型的石板。正是由于AB站在同一个范围,观察同一个对象。因此,当A喊到“石板”时,B的第一反应就是,A要我为他拿一块Z型石板。这种默契,不是别的,正是因为,AB站在同一个范围,观察同一个对象的缘故。AB这种默契的行为背后,是什么呢?为什么必须这样,A要一块Z型石板,B就认定A是对,就照着去做,立即递上一块Z型石板。这是因为,人的行为是有目的的。AB的目的是什么?是建筑。正是这一目的制约了AB的行为,使他们观察的是同一范围的东西。在这一范围内,“石板”的意义,就是“给我拿一块Z型石板。”

但是在其二中情形就大不相同,建筑工A的助手是C而不是B,这就有可能观察的不是同一对象而引起争论。由于C是生手,因此,当建筑工A说“石板”时,C会拿起一个D型石板递给A。就是说,A要的是Z型石板,而C则理解为D型石板。在这里,“石板”一词有两种解释,Z型石板和D型石板。建筑工A会责备C,而C会辩解说,“你不是要石板吗?我拿给你的难道不是石板吗?”之所以发生这种争论,是他们观察的不是同一范围的东西。范围不同,结论也不同。因此,我们不能断定C就一定是错的。对与错、正确与错误仅仅只是就一定的范围而言的。因此,明智的A不是与C争论,而是把C引向自己的观察范围,让他和自己观察同一个对象。两个范围的争论,由于观察的是不同范围的东西,因而无论争论的多么激烈,最终仍是两个结论并存。

因此,上面关于石板的四种解释,我们不能断定其中某一个是唯一正确的解释,而其它的解释都是错误的。我们只能说这四种解释都是正确的,同时也都是错的。我们说某种解释是对的正确的,是说它在某一范围是对的正确的,超出这一范围它就是错误的。试想想,如果在课堂上,老师问“什么是石板?”如果有同学回答:“石板,就是‘给我拿一块Z型石板。’”那么老师一定批评他的回答是错误的;无疑老师是对的。然而,这种错误的解释,但它在建筑工A和助手B的交流系统中,却是对的。

这同样适用于传统的逻辑语言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

传统的逻辑语言认为,“语言中的单词为事物命名〔benennen〕,——句子是这样的名称的组合。在这幅关于语言的图画中,我们发现以下想法的根源:每个词〔  Werd〕都有一种意义〔 Bedeutung〕。这种意义与这个词相联系。它是词所代表的对象〔  Gegenstand〕。”⑫这就说语词指称的意义是唯一的。语言的这一“图式说”,在《哲学研究》中维特根斯坦对此进行了批判,提出了“语言游戏说”。虽然如此,我们不能就此认为,传统的逻辑语言是错的,而“语言游戏说”是对的,也不能反过来说“语言游戏说”是错的,而传统的逻辑语言是对的。

这该如何解释呢?他们观察的对象相同,怎么会有不同的解释?

这就是观察的范围性,我们在认识客观事物的过程中,观察的只是某一部分的东西,而其它部分则观察不到,就如在看到5分硬币正面的同时却看不到其背面一样。语词也具有整体性,它也是由部分组成的整体,就观察而言,我们只能观察到部分,而无法观察到整体。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看到的只是构成语词的部分,其它部分则在这个范围之外,我们观察不到。因此,语词指称的意义不是唯一,而是多样的。语言中的单词为事物命名,每个词都有一种意义,但语词指称的意义仅仅只是就一定的范围而言,超出这一范围,则是无效的。这就出现,同一个语词,有不同的解释。同样,传统的逻辑语言与“语言游戏说”,观察的对象相同,但这个对象是一个由部分组成的整体,无论是传统的逻辑语言还是“语言游戏说”,观察都只是部分。由此而形成的传统的逻辑语言和“语言游戏说”,都仅仅只是部分的东西,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谁也不能替代谁,它们仅仅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是正确的。

涵盖一切具有普遍意义,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唯一正确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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