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蓦然回首——《红楼梦》的时空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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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归途如虹

《红楼梦》里面有非常独特的时空观，时间可以延长，可以压缩。空间可以无限扩展，南北纵横。

《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都有具体的时空背景。《水浒传》写的是宋朝，《西游记》写的是大唐，《三国演义》写的是魏晋三国时期。

但是《红楼梦》的时空架构却是“无年代地域邦国可考”。也就是抽离了具体的年代地域背景，完全架空。

其实曹雪芹所写的《红楼梦》是不拘泥于具体时空背景的，第一回就交代得清清楚楚。

石头就是这样给空空道人讲的，也就是说《红楼梦》是把中华文化几千年的历史浓缩在一本书中。

可以说，《红楼梦》就是一部集中华文化之大成的作品。

从文化脉络上看，《红楼梦》从女娲补天的神话讲起，可以说是从华夏文明的起点讲起，中华文明的河一直流到曹雪芹所在的时代，曹雪芹吸收了许多中华文明的精华。

《红楼梦》当中有先秦诸子智慧，也有汉唐雍容气度，也有魏晋风流气韵，也有宋元清雅风范，也有明清世俗文化，可以说是包罗万象。

至于地域文化，《红楼梦》也是丰富多彩。主要是江南文化，尤其是戏曲文化，丝绸文化和饮食文化。

所以我们有时候会感觉贾府既可以说在南方，也可以说在北方。

这样说吧，《红楼梦》既有京都的繁华阜盛，也有江南的小桥流水。尤其是大观园，可以说是浓缩了北方园林的豪华大气，也有江南园林的精致秀雅。

《红楼梦》里面的时间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明明应该是一年的，曹雪芹故意写成十年，明明应该是十年的，曹雪芹故意写成一年。

有这样几个例子。

第一，是贾元春和贾宝玉的年龄差距。

按照冷子兴的说法，贾宝玉比贾元春小一岁。但是事实上贾元春比贾宝玉大十岁。

依据有三处。

第一，贾元春省亲的时候贾宝玉才十二岁，如果贾元春只比贾宝玉大一岁，她才十三岁。这是不可能的。

莫说十三岁就当妃子的寥寥可数，而且贾元春是入宫做女史做了好多年，才成为妃子的，所以省亲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

第二，有一次袭人和史湘云说话，说十年前史湘云和她在暖阁里说了些什么不好意思的话，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按照袭人比贾宝玉大两岁的说法，十年前袭人才五岁，她服侍史湘云之前还服侍过贾母啊。

所以，这里应该是一年前，曹雪芹故意说成十年。

第三，三十九回刘姥姥第二次进贾府的时候，提到自己七十五岁了，贾母说比我大好几岁。可见贾母当时也就七十岁上下。

但是第七十一回的时候，贾母过的却是八十大寿。

这中间按照《红楼梦》的叙事脉络，只经历了一年。却有了十年的时光。

所以，《红楼梦》里面一年可以等于十年，十年也可以等于一年。时间可以被挤压，也可以被拉伸。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红楼梦》是把百年的历史浓缩在十年的时光当中。

从林黛玉进贾府算起，到贾府彻底败落，差不多是十年。因为林黛玉是六岁进贾府，而林黛玉是在十六岁香消玉殒的，正好十年。

如果从贾宝玉出生开始算起，到贾宝玉出家，则应该是十九年。但是贾宝玉八九岁之前的事情《红楼梦》根本没有讲，所以主要叙述的还是十年间的时光。

而十九年则是一个人的生日，阴历和阳历重叠的时刻。

我们每个人十九岁，三十八岁，五十七岁的时候，正好阴历生日和阳历生日一样。

也就是每隔十九年一次，正好符合《红楼梦》阴阳调和、互补的思想。

为什么要把百年历史浓缩到十年当中？

因为百年既可以说是一个家族的百年，也可以说是一个朝代的百年，更是中华民族文明进程的百年。

《红楼梦》把中华民族千年的时光浓缩为百年，再把百年浓缩为十年。这样就显得越发厚重，精炼。

可以说《红楼梦》是以家喻国，用十年的光阴回眸中华民族千年的文明史。这才是《红楼梦》最重要的主题。

曹雪芹高屋建瓴，眼光宏大，以一本小说纪录了千年文明，可谓用心良苦啊。这才是真正的经典，浓缩了精华，凝结了沧桑。

所有这一切都用一块石头承载。

三万六千五百块石头，就是百年。而那一块无才补天的石头则是象征《红楼梦》当中记载的最后一段时光，那是末世。

可以说《红楼梦》为封建文明敲响了丧钟，也是对中华文明的总结。

永远的石头，永恒的自然，永久的苍凉。

历史的尘烟总会过去，只留下青山流水，白云悠悠和那一块沉默的石头，记录下千年的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