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阴历7月14日上午,我出生在河北省井陉县南良都村。参加工作后 ,不行阴历,出生月日换算为阳历8月9日。庙前派出所更换第二代身份证,不知那位先生笔误,将我的出生月日填写为9 月 8日。若更改着实麻烦,由它去吧,一直沿用至今。 据说,三岁时父亲将我接到山西省运城镇(现升级为市),让我在不知不觉中 ,完成了从农家子弟到工人子弟的转变。在那个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的年代里,有一些麻烦不会找到我。 幼年时,身体羸弱,脖子细长,皮包骨头。老人们说我用酒盅吃饭,很难养活。少年时,肠胃不好,妈妈经常拉我去邻居家,让老奶奶给我揉肚子。年复一年,也许是生命力强,我竟然和同龄人一样健壮了。现在已年过八十,身体仍然不错。 八十个春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多时日 ,忙忙碌碌地往返于家门校门、家门机关门,没有什么记忆了。唯一能察觉到的是由少年到青年、到中年,然后一天天地变老了。但有些经历,却鲜活地存储于脑海里,难以忘却。 一、历险 1947年,我九岁,住在运城镇路家巷一个大杂院內。夏天,运城的日头很毒,热得喘不过气,邻居家的玩伴叫我去耍水。出于好奇,背着妈妈相跟上去了。 耍水的地方,是城北门外的一个大水坑。坑边杂草丛生,坑内是黄泥汤。玩伴在坑边脱光,立马跳进水坑,撒泼似地玩起来。见他们玩得高兴,自己也壮胆下水。正在一步步往里走,觉得水下有人拱了一下,我跌倒在水坑里了。霎时,两眼一黑,两手乱抓,一会儿喝口水,一会儿喝口水,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有人一把拉起来我,冲着旁边的玩伴说: “他不会水!把他放倒,让他乱扑腾,你们看笑话。瞎胡闹!会出人命的!” 我脸色苍白,不知道怎样爬出水坑,顾不上看是谁救的我,也说不清怎么回到家的。 庆幸的是,家里大人没发现异常。否则,一顿暴揍是免不了的。此后,邻居玩伴再也不叫我耍水了。 1957年夏,我分配到省气象局业务科。板凳还没坐热,领导让到晋东南地区检查工作。说是检查,实为学习。 我独自一人,坐大卡车,一路颠簸,来到长治市。下车后一问,长治市气象站在城外,要步行10多里。时已当午,太阳火热,汗流浃背,好不容易来到门口,门卫说: “这是保密单位!没介绍信不能进。” 我赶忙往出拿介绍信,门卫看到我背心上“北京气象”字样,改口说:“进去吧!” 我见到了站领导,很热情,安排的很周到。如此这般,我接着去了晋城、阳城、沁水气象站,工作、生活一切顺利。站站的风气,似有一种军人式的严谨和朴实,令我感触颇深。 从沁水坐卡车去翼城时,要翻过东坞岭。前两天下了场雨,山路泥泞,卡车喘着气,在盘山路上爬行。每到拐弯处,卡车总要左扭一下,右扭一下,七扭八扭,才能过去。卡车突然在一拐弯处扭了几下,车身开始傾斜,一个轮子已经悬空,下面是很深的沟,车若墜下山崖,后果不堪设想。好在付驾驶机灵,连忙下车用石头垫住,司机猛一踩油门,卡车上路了。车上的人个个脸色刷白,司机一头冷汗。后面的路,好走了许多。在翼城小住几日,便返回太原。 沁翼之行,山路凶险,命悬一线,至今仍心有余悸,庆幸躲过一劫。 1959年八月,我在北大复读。星期天,坐32路公交车会友。在魏公村下车,刚走到路中间,一辆小轿车自西向东疾驶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怦!我一下飞出3米开外。 当我飞起时,心里相当清晰,立马冒出一个念头:“完了!最好的结果是,留在北京一条胳膊或腿。”落地后,没有感到汽车从我身上轧过。躺在地上的我,摸摸胳膊,正常!摸摸腿,没事!我试着爬了起来,一脸茫然。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那里有问题?”其中一个急切地问。 我上下摸了摸,左右摸了摸,说:“没事。你们走吧!”这两人急忙上车,飞快地走了。这时,一位骑车的大爷,来的我身边下了车。 “小伙子,你怎么让他们走了呢?伤着哪儿吗?” 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说:“哪儿都没伤着!” 大爷骑车走了。忽然,觉得脚有点疼。我后悔了,不该让撞我的司机走了。扒开袜子一看,原来是脚后跟蹭破了皮。 会友的心情,早已烟销云散。走到魏公村饭店,要了一瓶啤酒,点了一个菜,买了半斤水饺,吃了一顿,便返回北大校园。 这是我经历中,最惊险的一次,记忆最深的一次。令人心惊胆战,却又毫发无损。也许是上苍见我只身在外,对我额外的眷顾吧! 二、劫难 1950年秋,母亲去世了。 那年我十二岁。 依稀记得,母亲最初只是得了感冒。我们家治感冒的偏方是捂汗。晚上喝一碗姜糖水,盖上三层棉被,蒙头发汗。等汗发透了,去掉两层棉被,露出头睡觉。我自己就用过这个办法,很有效果。 那天晚上,母亲发透汗后,说被窝湿得不能睡,要换被窝。父亲不同意,说忍一忍就睡着了。架不住母亲一直坚持,只好給她换了。热身子,凉被窝,受了寒。感冒没好,病越来越重。那个时候,好像运城没有医院,有病都请中医。父亲请了西街的一个姓金的大夫,据说是最好的名医。大夫说,母亲得的是伤寒,这病不好治。父亲按照大夫开的药方,抓药、煎药、喂药。母亲的病一直不见好。 有一天,父亲守着母亲,请邻居去请金大夫。我仿佛听人说大夫来了,父亲却说不用了。我懵懵懂懂的觉得家里乱开了。后来,我穿了孝衣,跟随人们到坟地,才知道母亲真的走了。 母亲病重时,依稀记得她说过一些不明不白的话:“你长大啦!以后要管好自己……”现在想来,这就是对我的临终嘱咐。 父亲中年伤妻,个中悲伤、痛苦,虽无法得知,亦有所察觉。母亲逝世的第三天,我随父亲到坟地烧完纸,他让我先回家。我走了十多步,听父亲在哭祭: “曾记相约长相守, 如今生死两茫茫。 叫我如何诉凄凉, 肝肠痛断泪千行。 …… '’ 父亲泪流满面,见我返回,擦干眼泪,领我回家,一路无话。 父亲要上班,我要上学,妹妹年幼,无人做饭。妹妹送回河北老家,在街上找了家“馍铺” ,我每天可到那里领四、五个馍,月底结算。运城有个顺口溜:“油泼辣子是好菜,开水泡馍美的呔!”我不能吃辣,开水泡馍,倒点酱油,就是一顿饭。棉衣棉裤父亲不会拆洗,两个袖口,两个膝盖脏得 黑又亮,手、脚生了冻疮,也不觉得苦。 一年后,我家从大杂院搬到姚家巷的一个四合院,住西房三间。没有了大杂院的伙伴,有点寂寞。晚上,父亲上夜班,自己一个人睡觉,除了煤油灯那点亮,其他地方黑黢黢的,心里有点怕,慢慢的地也就习惯了。有病的时候,父亲上班了,孤单一人,有点想妈,很想哭,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母亲去世后,经常一个人独处,养成了自立、自强的个性。遇到痛苦,受到委屈,男儿有泪不轻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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