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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老吕和红梅嫂相好过一阵。只是那时候老吕很穷，红梅嫂爹妈坚决不同意他们的亲事，逼着她嫁给了镇上吃公家饭的李大力，而老吕却打着光棍直到如今。 不承想，一年前，红梅嫂和李大力离了婚，又搬回村子里住。有人便从中撮合她和老吕，红梅嫂说刚刚离了婚，这么快再办喜事，旁人要骂的。 嫌太快就再等两年。老吕很会安慰自己，对红梅嫂更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一个大热天的下午，他陪着红梅嫂在山坡上锄草。看到红梅嫂满头大汗的样子，老吕就对着久旱不雨的老天骂起娘来。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沟下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呼救声。两人对望一眼，便不约而同地向坡底跑去。 这坡很陡，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到坡底，只见一辆越野车四脚朝天倒扣着，一个满脸是血的胖子，被变形了的车厢挤压住，动弹不得，还在有气无力地呼喊着“救命”。 老吕随手抓起块石头，把车窗玻璃砸开，伸手想把人先拉出来，可怎么也拉不动。原来他的左脚被死死地卡住了。红梅嫂抹去胖子脸上的血污，想看看他到底伤在哪里。谁知抹着抹着，却突然发起火来：“怎么是你这挨千刀的！”老吕定睛一看，心想真个是冤家路窄啊，怎么偏偏是林进东！ 就在去年春天，红梅嫂的前夫李大力带着五岁的儿子进城办事。在郊区一个岔道口，两人被酒后驾车的林进东撞倒，她儿子当场死亡。红梅嫂得知噩耗，当场就晕死过去。等她三天后从医院出来，却发现本应被关进拘留所的林进东，居然趾高气扬地出现在电视上，说是参加政协的一个什么会议。红梅嫂要去告状，被李大力拦住了。原来李大力收了林进东三十万元，于是改口说是自己违章横穿公路在先，才被林大力撞倒的。亲生儿子的一条命，就这样被三十万买走了，红梅嫂一怒之下，与李大力离了婚。 “我们走！”红梅嫂对老吕说。 老吕有些犹豫：“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谁见死不救了？就凭咱们俩，能把他拉出来吗？不如打‘120’，叫人来帮忙。只要他命硬，自然能熬到救护车赶到的。” 一听这话，林进东急眼了。他知道自己跟红梅嫂结下的是死仇，转脸哀求老吕：“我的血都快流干了，肯定熬不住。只要你肯救我，给你三十万……” “呸！你以为人人都像李大力，稀罕你那几个臭钱吗？”红梅嫂朝林进东脸上啐一口，拉着老吕扭头就走。谁知一拉，再拉，没拉动。红梅嫂诧异地扭头一看，只见老吕垂着头，嘴角一抽一抽的，红梅嫂的脸色渐渐地就变了：“老吕，你该不会也是见钱眼开了吧？” “不不不……”老吕涨红了脸，双手连摆。 红梅嫂叉着腰咬着牙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吕支吾了一会儿，最后竟猛地给红梅嫂跪下，左右开弓，使劲搧了自己几个耳光：“红梅，我对不起你。其实当年……撞死你儿子的，不是林进东啊……” 老吕告诉她，事故发生的那一天，他骑摩托车进城，恰好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全过程。那时，他刚把车子停在路边，就见从那闯了祸的车上下来一胖一瘦两个人。胖子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见现场只有老吕一个目击证人，立马掏出一沓钞票，塞进他的手里。 老吕垂着头，低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满身酒气的瘦子是前面驾驶座位上下来的。可等交警赶到的时候，那后排的胖子却主动承认自己是司机。我这才明白给我塞了一万块的原因，就昧着良心……” 林进东也哭丧着脸说：“既然这位老兄是知情者，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其实那天撞人的，是县里一个大领导。他威胁我，如果不替他顶罪，以后就别想再在县里接到任何一项工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硬着头皮背上这口黑锅的呀……” 红梅嫂如遭雷轰，接连倒退了好几步。她不敢相信，一贯老实的老吕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红梅嫂心里针扎般难受，也不知是悲是恨。她定了定神，见老吕还在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就狠狠剜了他一眼，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救人！” “啊啊，是，救人……”老吕赶紧挽起袖子，忙活起来。经过仔细观察，老吕发现林进东的左腿被汽车的手制动杆给压住了。于是急忙返身爬上山坡，把头、锄头都拿来，利用木把支成杠杆，和红梅嫂一起用力撬了几下，终于把制动杆撬松，将林进东拉了出来。 因为抢救及时，林进东保住了一条命。可救护车才一赶到，红梅嫂就反手甩了老吕一个大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吕知道，他和红梅嫂的事算是彻底黄了。 林进东对老吕感激不尽：“多亏老兄急中生智，编出那几句哄住了她。不然，我可就真得死在那坡下了。你放心，我答应的那三十万，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留着你那臭钱买药吧！”老吕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迈着沉重的双腿，磕磕碰碰走到红梅嫂屋前。他停住脚步，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发了一会儿愣，目光渐渐放远。老天没雨，沟里没水。屋前的麦田里，原本碧绿的麦苗已枯成了棕黄色，有气无力地贴伏在干涸的田垄里。老吕别过头，眼眶里蓄起亮晶晶的泪水…… “老不害臊，这么大年纪还淌猫尿！”老吕背后响起戏谑的嘲笑声，来人正是红梅嫂。 老吕又惊又喜：“你、你肯原谅我了？” 红梅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狠狠剜了老吕一眼：“就你会充好人！就你觉悟高，有爱心！”说完扭头又进了屋，门却没关。老吕呆了呆，赶紧抬步跟了进去。 堂屋的电视开着，在重播昨天的晚间新闻。电视上，红光满面的林进东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作为一名有责任感的企业家，家乡的旱情时刻牵动着我的心。所以我郑重承诺，在未来一个月内，我将免费帮助旱情最严重的村庄打一百口机井，明天我就去做一番实地考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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