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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在杂感里提到高阳： 宴席上高阳拿出自写的红学研究《小白菜》给他过目，古龙随口说：“你研究红楼梦，堕入索隐窠臼，没什么好看的。”。高阳悻然，至于拍桌一喝：“你看也没有看，怎知是索隐派？”古龙立即道歉。倪匡一页一页翻完，老老实实地说：“还是索隐派的。”高阳默然，古龙边大笑边干杯。高阳忍不住说了个笑话讽刺“哈哈大笑的是王八。”引得古龙大怒，抓住高阳的衣襟要把高阳提起来。 如果古龙长得齐硕些，一定能把高阳抛起。因为，高阳实在是太瘦弱了。张大春的女伴随行看望高阳，在一次舞后，悄悄对张大春说：“他好轻，怕不到70斤。” 高阳原名许宴骈，倪匡说，唐代高适有一首《田家春望》诗：“出门何所见，春色满平芜。可叹无知己，高阳一酒徒”。许宴骈因极嗜酒，故采酒徒之意，以高阳为笔名。 倪匡心软，他没有说破那句“可叹无知己”。 张大春写给高阳的纪念文章里，有另一说法：“高阳”一词，来自屈子《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离骚即牢骚，高阳一肚子牢骚，一辈子牢骚，连笔名也在叹息。张大春说，高阳一辈子都在给自己的牢骚找一个说法。所以他写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一个老友，一个小友，谁的说法更真切？ 他们都没说错，寂寞所以牢骚，牢骚复更寂寞。 你要说高阳是中国最好的历史作家，他一定以为你在轻视他，他自认是学者，不是文人。高阳一生最得意的，是明清史和《红楼梦》研究，但他从未得到任何学术单位的承认，于是“自封野翰林”。高阳是掌故大家，在掌故里，他一次次与历史较真，与自己的牢骚和解。 但他还是寂寞。 酒酣耳热后，倪匡问高阳为什么在乎他的意见，高阳说：“上两次你看了我的研究，颇有见地，是以想再听听！”自此，他再没向倪匡提起过《红楼梦》。 自诩为红学家的高阳，一定也希望能得到新红学之父的认可吧。我看过胡适回高阳的几封信，下笔很谦虚，但对高阳的红学依旧不以为意。胡适不倡旧红学是意料中事，他在复苏雪林的信里也如此告诫一番。 高阳有过不愉快的日本之旅，他在路上不断抱怨旅行社的服务，对张大春说：“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去！”然后他真的就回去了。笔底统率良君贤相的高阳，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就像羔羊一样软弱。 高阳说自己不会再去日本，但他还是去了，因为日本的大学邀请他去讲学。他也以为自己一定不忍回人物两非的故园，复旦的一纸邀书，让高阳欣然而往。他去香港，还是这样。 只要你愿意听他胡说八道，你就是高阳的酒友，他就没那么寂寞。 张大春几次提起，高阳常常在电话中说：大春，进城来和我喝酒！ 大春是他的忘年交，愿意听他发牢骚。可是他跟大春谈得更多的，是写小说。即使如此，张大春写起小说也不听他的话。 我于高阳其人其学其书，不入门。记得在《联合文学》上看到张大春悼高阳的题目：《摇落深知宋玉悲》，还是忍不住唏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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