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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日记中的春节旧书摊

 芸斋窗下 2019-02-07

  前天读潘荣陛在乾隆年间写的《帝京岁时纪胜》,里面有这样一段描写引起我的注意,“每于新正月旦至十六日,百货云集,灯屏琉璃,万盏棚悬,玉轴牙签,千门联络,图书充栋,宝玩填街”。很明显,这是写琉璃厂书市景象的。的确,晚清文人学士大多爱在春节期间逛琉璃厂书市。

  萧乾在他的《北京城杂记》中就曾经说过:“我最怀念的,当然是旧书摊了。隆福寺、琉璃厂——特别是年下的厂甸。我卖过书,买过书,也站着看了不少书。”正是因为如此,萧乾先生非常留恋怀念琉璃厂的旧书摊,并盼望有一天北京还能有这样的旧书摊,让“知识分子互通有无”。

  其实,那时喜欢在正月里逛琉璃厂旧书摊的,不仅仅是萧乾一样的“儒生”,一些“士大夫”对此也情有独钟。只要我们翻看那个时期的日记或笔记,都能在琉璃厂旧书摊上看到他们的身影。

  从翁同龢的日记中,我们知道他是从咸丰十年也就是1860年开始“游厂”的,并且连续四次前往。这与文史学家李慈铭第一次逛厂甸的时间相同,而且他们还都在1860年的正月十三和1861年的正月初十分别去了厂甸。所不同的是,翁同龢大都“无所得”,李慈铭多是收获颇丰,“捆载而归”。

  据《藤阴杂记》记载,程晋芳送给袁枚的诗中有这样两句:“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前问故书。”袁枚看后立即笑道:“此必琉璃厂也。”时任翰林院庶吉士的林则徐在1816年正月初七和正月十三的日记中分别写道,“上午剃头,赴琉璃厂,晚回”;“上午观厂,晚回”。早出晚归,一逛一整天,琉璃厂旧书摊的闻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富察敦崇在1900年完稿的《燕京岁时记》中这样写道,厂甸“街长二里许,廛肆林立,南北皆同”。有意思的是,周作人1935年冬在厂甸觅得此书时,也没忘记给厂甸续上一笔:“前得敦礼臣著《燕京岁时记》,心爱好之,昨游厂甸见此集,亟购归,虽只寥寥十三叶,而文颇质朴,亦可取也。”郑振铎在《燕京岁时记》题跋中也曾提到厂甸,“废历元旦至灯夕之厂甸,尤为百货所集;书市亦喧闹异常,摊头零本,每有久觅不得之书,以奇廉之值得之。余尝获一旧抄本《南北词广韵选》,即在厂甸中某摊头议价成交者”。

  当然,在我的印象中,最喜欢逛厂甸的还数鲁迅先生。国画家王羽仪在他的《旧京风俗百图》中这样题道:“鲁迅寓京期间,很爱逛厂甸,每年春节必去,而一九一三年集市的半个月间,竟去了七次。他去厂甸,旧书摊大概总是要去浏览一番的。”这话一点不假。两天一次,鲁迅先生在日记中不但把去的次数记得清清楚楚,还把购书册数和名称以及所花银两等写得一清二楚。

  胡适于1937年1月8日在北京大学教完课后,与毛子水一起逛了厂甸,但由于天色已晚,只买了几本书。2月24日,胡适又“与子水同游厂甸,只到土地祠一处,买了一些杂书”。这些所谓的杂书,分别是《朱子百选》《晦明轩稿》《历代法宝记》《封神演义》等,共计十本。一处就买了十本,可见胡适也是个真买家了。就在胡适与毛子水逛摊的次日,朱自清与沈从文、林徽因、杨今甫、金龙荪一行五人也把厂甸逛了一遍。朱自清在日记中这样写道:“逛厂甸……今日为旧历上元节,西四牌楼一带,人如潮涌。”可见当时的热闹景象。

  刘知秋在谈到《燕京岁时记》时说,富察敦崇对琉璃厂的描写,与他所见“大致相同”,但富察敦崇写得“过于简单”了。为什么刘知秋敢这样说?因为他“从1927年到1936年这九年中,过春节时,几乎天天逛厂甸”。他的兴趣爱好,也从小时候的“食品、玩具”,慢慢地变成后来的“旧书、旧画”,所以他对“厂甸的全貌,至今记忆犹新”。与之有相同经历的,还有家居琉璃厂附近的语言学家周祖谟,记忆中也是每年都逛正月初一到十五的厂甸庙会,从十六七岁起,开始“买起喜爱的古书来”。

  其他还有诸如戴璐、陈康祺、叶昌炽、缪荃孙、周肇祥、姚华、张中行、钱玄同、刘半农等等,无论是晚清还是现代文人学士,只要是到过北京的,几乎都逛过琉璃厂旧书摊。从他们的日记或笔记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在日记或笔记中给我们留下的不仅仅是一种文化底蕴,更是一座精神家园,这座精神家园里浓浓的书香,将永远萦绕在我们心头。

[责编:崔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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