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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与张仲景伤寒论

 为什么73 2019-02-18

灵素之问

        还原古人观察视角和中医经验理法的演进。

栏主

       忆忘先生,从事临床工作,研习传统文化和中医经典,索求源流,力图还原古人的观察视角和经验及理法的演进。




张仲景伤寒论,历来认为是经方学术的范本。《汉书·艺文志》中始见医经、经方并列,不提“本草”之名,而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序录》又把经方家称为本草家:“春秋以前及和、缓之书蔑闻,道经略载扁鹊数法,其用药犹是本草家意。至汉淳于意及华佗等方,今之所存者,亦皆修药性。张仲景一部,最为众方之祖,又悉依本草。”所谓“本草家”犹言“经方家”,“悉依本草”犹言悉依传统医学之本草学、经方学,是直到南北朝陶弘景时本草与经方为同义词。可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本草并不专指药物书的《本草经》,而是泛指医术、方剂与药物。包括《史记》仓公传所载《药论》为药物学兼方剂书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张仲景一部,最为众方之祖”是强调“张仲景方”,且为众病众方的所本,并非狭义的“伤寒方”,这就牵涉到“伤寒”的意义,以及张仲景之书何时被改名为“伤寒论”。


《小品方》云:《张仲景辨伤寒并方》有九卷,而世上有不啻九卷,未测定几卷,今且以目录为正。《张仲景杂方》有八卷。《黄素方》有二十五卷(《隋书经籍志》云《黄素药方》二十五卷)。


《隋书经籍志》:《张仲景方》十五卷(仲景,后汉人。梁有《黄素药方》二十五卷,亡。)《张仲景疗妇人方》二卷,隋唐有,今已佚。梁有《张仲景辨伤寒》十卷,《张仲景评病要方》一卷,唐初均不存。



宋校正医书局新校《备急千金要方》序曰:“祖述农黄之旨,发明岐挚之学,经掇扁鹊之难,方采仓公之禁,仲景黄素,元化绿袟,葛仙翁之必效,胡居士之经验,张苗之药对,叔和之脉法,皇甫谧之三部,陶隐之百一,自余郭玉、范汪,僧坦、阮炳,上极文字之初,下讫有隋之世,或经或方,无不采摭。”《黄素药方》为仲景方,被《隋志》和新校正确认,仲景之书封面为黄色,元华即华佗,其书封面为绿色。


检“伤寒”之名不见于《史记》《汉书》《白虎通》《三国志》,而一见于《后汉书》引仲长统《昌言》云“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则“伤寒之理”汉末时已为常识。《汉书·艺文志》中有“客疾”“风寒热”病名而无“伤寒”。《晋书·皇甫谧传》谧上疏曰“当暑烦闷,加以咳逆,或若温虐,或类伤寒,浮气流肿,四肢酸重”是皇甫谧时伤寒已为广泛所知的病名。皇甫谧《释劝》云“若黄帝创制于九经,岐伯剖腹以蠲肠,扁鹊造虢而尸起,文挚徇命于齐王,医和显术于秦晋,仓公发秘于汉皇,华佗存精于独识,仲景垂妙于定方。”是仲景以方书著名于晋代。


《晋书·葛洪传》载其著书“金匮药方百卷,肘后要急方四卷”,《肘后》葛序曰“余既穷览坟索,以著述余暇,兼综术数,省仲景元化刘戴秘要金匮绿秩黄素方,近将千卷。患其混杂烦重,有求难得,故周流华夏九州之中,收合奇异,捃拾遗逸,选而集之,便种类殊,分缓急易简,凡为百卷,名曰玉函。”其中有仲景之书。葛洪《玉函方》百卷又被《晋书》称为《金匮药方》百卷,或合名《金匮玉函》。推测南北朝王叔和摘录其中仲景之论,简编为《金匮玉函经》三十六卷并作注,为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仲景《伤寒论》传本之一种。


陈延之《小品》云:“汉末有张仲景,意思精密,善详旧效,通于往古,自此以来,未闻胜者。”并引用了《张仲景辨伤寒并方》九卷、《张仲景杂方》八卷。是南北朝初期仲景书已被名为“辨伤寒”。



仲景之书早期本不名“伤寒”,而为《黄素方》或《张仲景方》再为《仲景评病要方》,《王叔和论病》与之相类,因晋代葛洪以来伤寒泛指诸病,故“论病”“评病”同义于“辨伤寒”,导致《外台秘要》所引为《张仲景伤寒论》,“伤寒论”之称首出《外台》,并非特指狭义“伤寒”。


晋代“伤寒”概念已滥,葛洪在《肘后》中已有关于伤寒的“雅俗”之论,而后南北朝陈延之《小品》“考之众经”引“经言”以驳之。《病源》中风条亦赘以“伤寒”名为“中风伤寒”,又有“时行伤寒”“伤寒百合”等,实与狭义伤寒无涉。至宋代成《伤寒卒病论》,而宋改《脉经》中亦出现王叔和“论病”的条文,多有与脉法无关者。


葛洪《肘后》卷二治伤寒时气温病方第十三:“凡治伤寒方甚多,其有诸麻黄,葛根,桂枝,柴胡,青龙,白虎,四顺,四逆二十余方。并是至要者,而药难尽备,且诊候须明悉,别所在撰大方中,今唯载前四方,尤是急须者耳。其黄膏赤散在辟病条中预合,初觉患便服之。伤寒、时行、温疫,三名同一种耳,而源本小异,其冬月伤于寒,或疾行力作,汗出得风冷,至夏发,名为伤寒;其冬月不甚寒,多暖气,及西风使人骨节缓堕受病,至春发,名为时行;其年岁中有疠气兼挟鬼毒相注,名为温病。如此诊候并相似,又贵胜雅言,总名伤寒,世俗因号为时行,道术符刻,言五温亦复殊,大归终止,是共途也,然自有阳明、少阴,阴毒、阳毒为异耳。少阴病例不发热,而腹满下痢,最难治也。”





陈延之《小品》曰:“古今相传,称伤寒为难治之疾,时行温疫是毒病之气。而论治者,不判伤寒与时行温疫为异气耳,云伤寒是雅士之辞,天行温疫是田舍间号耳,不说病之异同也。考之众经,其实殊矣,所宜不同,方说宜辨,是以略述其要。经言: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四时正气之序也。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周密则不伤于寒。或触冒之者乃为伤寒耳。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而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为杀疠之气也,中而即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其寒毒藏于肌骨中,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热极,重于温也。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病热病者,皆由冬时触冒寒冷之所致,非时行之气也。凡时行者,是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冷,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而有其气,是以一岁之中,病无长少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


陈延之是南北朝初期的人,他提出伤寒和时行瘟疫古传不同,到了当时的医者,就不分伤寒、时行的差别,反而说两种概念是因为雅俗的不同。然后陈延之“考之众经”,结果发现,真的不同,治法、所宜有区别。“考之众经”而列出“经言”,顺理成章。《病源》和《千金》引小品此段,都是“经言”。但是《外台秘要》《伤寒例》“经言”二字却成了“阴阳大论云”。这又牵涉到仲景《伤寒论》的序里面,说是引用了“阴阳大论”。但是林亿诸人校《素问》时,在序中表明仍然不清楚什么是阴阳大论,反而以为运气学说是阴阳大论的内容。这就令人很奇怪了,《外台》的“阴阳大论云”,到底是不是宋改?还是林亿等人当时也没看见这几个字?才会根本搞不清伤寒序所谓的阴阳大论是个什么内容。而且文献上也没有任何的参照,外台引小品就这样被人改了。这一改,伤寒序也才有了“阴阳大论”的“旁证”。



陈延之考之众经之后,引经言说明伤寒与天行瘟疫不是一个病名,也就是说,天行或时行,不叫做伤寒是古传的习惯,与晋代葛洪到南北朝初期的医家观念完全不同。然而《素问》里面却说:“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意思是热病温病之类,都可以叫做伤寒,将温病、热病亦称为“伤寒”之类,是沿袭晋代至南北朝以来的观念,而与陈延之《小品》“考之众经”的“经言”不符。所以陈延之《小品》这本书,所引的经言,与葛洪《肘后》,及《素问》所言,尽皆不同。而《小品》“经言”一段又被宋改为“阴阳大论云”,在宋校王冰注中又说“按伤寒云:‘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与王注异。王注本素问为说,伤寒本阴阳大论为说,故此不同。”是《素问》不同于陈延之所考“众经”。


故赵本《伤寒论》条文中之“伤寒”二字,除了指代太阳病伤寒为确指狭义伤寒,其余既不是确指伤寒,更不是确指表病,终致赵本中的“伤寒”成了“病”之泛指,而《伤寒论》又被误以为治疗外感之术,尤其新校正在伤寒序中说“以为百病之急。无急于伤寒”,显然误以为“伤寒论”是论卒急之“伤寒”病,而未认识到“伤寒”概念早已泛指诸病。


于是,“伤寒”与“张仲景伤寒论”以及医经与经方的关系,一直人为误会到今天。


—— 摘自《张仲景伤寒论》六要素解一书。忆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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