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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刚过， 亲朋好友聚会， 酒自然是喝了一点， '不及乱'， 所以还可以在此很清醒地 晒一晒与酒品有关的 中国制造、中国工匠和工匠精神。 喝起酒，说起酒，首先要问：酒，是谁发明的？或者说，史上有名可查的最早的酿酒工匠是谁？ 把槊一横，曹操同学就抢答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短歌行》）他说是杜康。很多人貌似都知道、都同意是杜康。 可另一位爱学习的同学说是仪狄，并排出典籍。仪狄？好生僻的名字！是的，仪狄。知否中国酿酒业有一个最高奖项'中国酒业仪狄奖'？这是2010年4月由中国酿酒工业协会第四届会员代表大会在北京公布的，目前已颁奖两届，已有不少酒企和'酒人'获奖（名单从略，恕不植入）。为何以'仪狄'命名此奖？就因为仪狄是史上最早的酿酒人哇。典籍为证↓ 《吕氏春秋》第17卷（四）：'仪狄作酒。'《吕氏春秋》成书于公元前三世纪，这是目前所知关于酿酒工匠最早的记载。此句之所出处，作者一共列举了20位匠师性人物，以阐发其君主不可亲力亲为（勿躬）的观点，如： '大桡作甲子······胡曹作衣，夷羿作弓，祝融作市，仪狄作酒，高元作室，虞姁（xū）作舟，伯益作井，赤冀作臼，乘雅作驾，寒哀作御，王冰作服牛······巫彭作医，巫咸作筮' 此处作者把仪狄与时间（甲子）、市场（市）、衣服、房屋、驾御、医术、占卜（筮）等重要事物的'创作者'排在一起，也见出酒之地位初非可有可无。 《吕氏春秋》所记甚简，应创作于其后的《战国策》（卷三十三，魏策二）就记得故事性很强了： 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美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这个故事主角是大禹，有些熟悉，只是不知其原是有关策论的例证材料。我们把主角换成仪狄，就是有关酿酒始祖仪狄的记录。他于夏代之初酿造出了酒，他的酿造水平已经很高，所以能'作酒而美'。 他？凭什么就断定仪狄是'他'而不是'她'呢？实际上关于仪狄的性别还真存有争议。'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有的版本作'帝女仪狄作酒而美'，少了那个'令'字，争议盖源于此。帝女，是以上记录中的第三位'主角'。那么帝女又是谁呢？有人说是禹的女儿或女人，有人说是尧的女儿，有人说是舜的女儿，还有说是天帝的女儿的。我们不做繁琐的考证，也不打算'神话'，只接受她是一位女性就行了。是一位女性，名叫仪狄，她造出了酒。或者是她'令'仪狄造出了酒，她是策划者和施令者。不管怎么说，造酒一开始就与女性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们看到一些酒企供奉的始祖仪狄的塑像，其形象还真有男有女。考之于生活，将造酒与女性结缘似乎总是一种更令人愉快的结果。我们的家酿米酒，其酿造者不正是我们的母亲吗？而广东梅州客家人酿的米酒，就叫'客家娘酒'。 关于仪狄到底是男是女，我们也不争论，在此只先接受'仪狄作酒'这个结论就行了。关于'仪狄作酒'的典籍记载，还有《世本》（作篇）： 仪狄始作酒醪，变五味。少康作秫酒。 《世本》我们介绍过，是先秦一部已经失传的有专门记录古代发明家和革新家内容的书籍，最早是公元前234-228年由赵国人集结成书的，年代稍晚于《吕氏春秋》（李约瑟，《中国古代科学》，中华书局2017年1月版）。 《世本》明确'仪狄始作酒醪'，关键词：始作；同时并列'少康作秫酒'。少康是谁？就是杜康。至此我们就来理会由曹操同学给出的另一位酿酒祖师：杜康。 于于杜康造酒，除了《世本》，另见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卷十四'酉'部）： 古者少康初箕作帚、秫酒。少康，杜康也。 杜康在造出秫酒的同时，还顺手发明了畚箕和扫帚这两件我们每天都要用到的小工具。闻一知二，很有意思。杜康是夏禹的第五位继承人，以这么低矮的辈份论，他酿酒始祖的地位还真保不住。但也许因为杜康是堂堂帝王的缘故，后世关于他'作酒'的记录要远远多于仪狄： 张华《博物志》：'杜康作酒。'（晋） 顾野王《玉篇》：'酒，杜康所作。'（南朝·梁） 李瀚《蒙求》：'杜康造酒，仓颉制字。（唐） 高承《事物纪原》：'杜康始作酒。'（宋） 与以上记载相比，与张华同时代的西晋另一位文人江统在他的《酒诰》一文中的说法就比较公允： 酒之所兴，肇自上皇（太古的帝皇时代），或云仪狄，一曰杜康。 无论如何，杜康是另一位对酿酒做出重大贡献的匠师。他起码是秫酒的发明人。 北宋朱肱的《北山酒经》开头亦称： 酒之作尚矣。仪狄作酒醪，杜康秫酒，岂以善酿得名，盖亦始于此耶。 ——人类作酒的历史很久远了，仪狄作酒醪，杜康作秫酒，都很出名，不仅因为他们的技术水平很高，或许更因为他们同为起源性人物。 也是的论。但无论如何，始祖只能有一位，以仪狄生于夏初的高辈份而论，只能是他（或者她）。中国老百姓也是自古更重视当官的，所以官大到无以复加的杜康也就是老百姓心目中的造酒祖师了，其知名度比仪狄要大得多。 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端木蕻良在他的散文《酒呵！酒》中独称仪狄： 酒，我以为是仪狄造的，但是，长久以来，世上最流行的说法，都是派在杜康的名下。杜康，也就是少康，是禹的后代。仪狄当然要比他早得多，据《战国策》中说，她是禹同时代人，禹吃了她做的酒醪，觉得很美，却反而因此疏远了她。 请注意，端木蕻良指代仪狄，用的都是'她'，这说明他不仅认为造酒的祖师是仪狄，而且确信其是女性。他继续写道： 其实，仪狄应是母系社会时代的产物。时间可以作证，母系社会拥有'家'的主权的是母亲。生活资料以及生产都由母亲掌管，连必需的陶器也由妇女制作。汉字中凡与酒有关的字，都离不开'酉'字，'酉'字是象形字，也就是酒罐的画像。仪狄造出美酒盛在容器里储存起来，给生活加添了甜蜜，这是了不起的成就。 这虽是作家之言，却是清醒的有关酒的发生学文章。确实，酿造是农业之余，而农业的发明权首归负责采集的女性，故也由她们首先发现粮食变成酒的奥秘并有意利用之，是最可能的。这与我们关于母亲酿造米酒的生活现实和记忆相吻合，也是令人愉快的结论。 中国人最喜欢考证和争夺名人的籍贯。那么，作为造酒祖师的仪狄和稍次于祖师地位的杜康是哪里人呢？一位来自河南的同学就兴奋地按下了抢答键：'杜康是咱河南人！仪狄也是咱河南人！' 杜康是河南人我们大都知道，具体是洛阳市汝阳县，其地还出产著名的杜康酒。仪狄被认为是河南平顶山市宝丰县人，其地也正在打造'仪狄故里'的名片。汝阳和宝丰，相距不过80多公里。 '酒话连篇'，下期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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