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博深往事(二):参加竞赛初露锋芒

 长沙7喜 2019-03-19


本文首发于湃客·镜相栏目

文 3810字  阅读时间约 10分钟

导语:

今天为大家带来罗教授的故事第二部分,主要讲述了他少年时参加AMC、IMO等数学竞赛的经历。

3

过关斩将步入全国舞台

到高中,我开始参加由美国数学协会组织的美国数学竞赛(AMC)。那时的我对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还不甚了解,只是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个赛事。知道竟然有为智力上的极致追求而专门开设的竞技场,就已经让人很高兴了。

那时,我每天在学校的时间都用来正常上课,从文学、到科学和数学等各种科目。我对每个科目的喜爱程度都不相上下,每节课都会全神贯注听讲,就像翻来覆去看一部好电影一样,多少遍都不会觉得厌,时不时还会想,如果我是老师的话,要怎么讲解这些知识。

其他同学在课堂上忙着做题的时候,我经常会自愿协助老师,给需要帮助的同学讲题。在校外,我自愿报名帮助训练我们的初中数学竞赛团队,还会参加一些课外活动,如加入辩论队、参与学生组织、为当地初中生组织学术竞赛等等。

周中,我基本每天都会在下午4点前完成作业,于是便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大部分的课余时间我都用来编写计算机程序,有时开发一些小游戏,有时用每周的美国计算机奥赛题来编写算法。剩下的时间我会用来做一些有挑战性的趣味数学竞赛题。

我很享受高中时光,它让我一面可以学习各种各样的科目,一面又可以深入地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且在这样的氛围中,我的人际交往能力和领导能力都得到了锻炼。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爱好对上大学有什么帮助,也没什么特别的名校梦,只觉得作为一名高中生,能编写自己的软件非常有趣。而且我预感到,计算机的力量如此强大,总有一天会成为人类与世界沟通的重要媒介。

在数学方面,AMC题目对智力的挑战让我求知若渴。高中第一年参加竞赛,从全国20万人参加的第一轮30道选择题(这个竞赛现在叫做AMC10或AMC12)开始,我一路过关斩将、不断晋级。

点击图片可查看AMC竞赛相关推送↑

AMC和MATHCOUNTS不同,所有轮次都是国家级的,由各地学校老师管理。晋级者获得的奖励是美国数学邀请赛(AIME)的入场券。我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攻克各种难题,最终成功晋级,获得了参加美国数学奥赛(USAMO)的资格。这是一场持续两天的赛事,每天的4.5小时里考3道题,每个问题都要给出充分论证。在此之前,我从没受过论证方面的专业训练,并没有充足的准备。我有些不知所措,便开始努力回忆自己从前给同学讲数学题和训练初中生的经历,这是我仅有的和做证明题最接近的经历了。

幸运的是,我最终踏入了美国奥数训练营(Math Olympiad Program, MOP)的大门。这是IMO的国家级训练营,一个月的时间,30个高中生共同生活,一起学数学。这次难忘的经历成为了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当时的参赛者都是在美国接受的教育,但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兴趣爱好。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们的一切爱好都源于数学。事实上,这个团队中每个人对数学的狂热程度都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有时甚至连他们讲的笑话都会涉及一些清晰的数学逻辑推理。

我们的教练来自天南海北,有着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当时的国家队主教练Titu Andreescu是罗马尼亚人,副领队叫Elgin Johnston,还有一位新助理教练冯祖名,是华人(他后来成了下一任美国国家奥数队主教练)。另外两名助理教练分别是前IMO金牌得主Razvan Gelca(罗马尼亚人),和Kiran Kedlaya(印度裔美国数学博士)。他们每个人对解题和数学文化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并深切地热爱着数学的纯粹之美。

事实上,当听到他们把“优雅”、“美”这样的字眼和数学答案、技巧、论证放在一起,来形容那些巧妙的推理以及看似不相关的概念之间令人意想不到的联系(例如通过三角学来证明某个代数不等式)时,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可以用这样美妙的词语来形容数学。

1998年美国奥数训练营(MOP)营员

受到多样文化的熏陶,也学习了各种创新方法后,我深受启发,构建了一套自己特有的数学思维模式。在模拟考试中,我并不在乎做对了多少道题,而是力求发现最独树一帜的解题方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有了新发现后,我还会和伙伴们一起分享。我当时并没有察觉,这种创造性的思考过程其实就是数学学术研究的雏形。

在训练营的最后一天,学生们可以自愿报名为同学讲题。我踊跃报名,想为大家上最后一堂课,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于是我在讲义的开篇写道: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MOP上课了(无论是听讲,还是给别人讲),我想把这些东西留给你们。”

1998年罗教授为MOP讲课准备的讲义截图

命运这东西真是说不清。谁也想不到,这次讲课非但不是最后一次,反而成为了我在MOP教学生涯的开始。这个团队中丰富多彩、激动人心的学习和生活让我流连忘返,一心想着重新回来。数学奥林匹克世界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团队都是如此让人难忘,我深知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向别人学习的东西。

4

边听摇滚边做题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在家自学了前几年的奥数题。父母给我准备了一把舒服的椅子,我坐在椅子上,一题一题地专心思考,然后花上几小时,在小画板上草拟出自己的想法。我身后的架子上还放着一台收音机,播放着90年代后期的美国流行音乐。(我曾在什么地方读到,古典音乐可以提高思维能力,摇滚音乐会阻碍思考。于是我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放摇滚音乐,为了让自己适应更具挑战性的环境,这样真正到了考试的安静环境中就更容易适应了。

我渐渐习惯于花几小时来多角度思考同一个问题,不得不说,这还要感谢那把舒适的椅子和动听的背景音乐。虽然当时并没有想过未来会因此受益,但养成爱思考的习惯确实为我之后的数学研究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尽管后来,我的工作重心已从奥数题转移其他更复杂、困难的问题上了,但不变的是,一把舒适的椅子和一曲悦耳的背景音乐仍是我思考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到了高中后期,由于我所在的城市从没有学生参加过IMO,我也就没什么机会可以直接接触有经验的国际奥数教练了。但我汲取经验,设计了一套自学策略。这个策略是,如果一道题花了几小时仍没有成功解出,那我会翻开官方参考答案,从中间部分挑几行看,然后合上,以此来给自己提示,继续思考。如果过了一小时还是没想通,那我会再次翻开参考答案,在1/4处读几行,然后重新思考。就这样重复这个过程,一直到弄清楚这道题为止。

这个方法一直沿用到我后来学习高等数学中的定理论证,甚至到本科和研究生时研读论文。我把所有的题都视为奥数题目,不以读懂答案为目的,而是反复尝试自己构建方法来解决问题。

有时我也很感谢自己的好运气。1999年罗马尼亚IMO中,我成功进入了美国6人代表队。当时的美国国家队主教练是一名罗马尼亚人,他安排我们在比赛前一周前往罗马尼亚,跟罗马尼亚队教练和队员一起学习。IMO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样的跨文化交流。罗马尼亚的数学教学强度非常大,植根于基础概念的讲解,格外注重从文化、传统的角度来挖掘数学本身的魅力。

在IMO期间,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首都)的公交车上张贴着大大的海报,醒目的标语写着:IMO正在这座城市如火如荼地进行。市民的热情也十分高涨,当参赛队乘坐的大巴开进布加勒斯特时,政府组织了警车队在市中心拥堵街区为赛队开道,以确保我们能顺利通过,这里的民众对数学如此高度的尊重让我动容。

见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学高手济济一堂以后,我更是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谦卑。我借此机会接触到了一些中国队队员,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把汉语用于实践,也是我第一次认识说中文比说英语更流利的人。

命运的安排真的很奇妙。19年后,IMO又回到了罗马尼亚,我和当年中国队的一个队员分别以美国队和中国队总教练的身份再次出现。当时结交的朋友中还有一些英国队队员和澳大利亚队队员,即使在不同的工作领域中穿梭忙碌着,我们还是会时常约见一面。

1999年罗教授获得IMO银牌,为他颁奖的Radu Gologan(中)现为罗马尼亚国家队主教练,一旁的Angelo DiPasquale(最右)是1999年IMO组织委员会的一员,现为澳大利亚国家队主教练

我最终选择了一份专注于数学研究和教育的工作。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水到渠成,其中一个关键因素是,我在不断挖掘创新方法的过程中,充分享受这个潜心思考的过程本身,并逐渐养成了自己看待奥林匹克数学的独特视角,那就是不要一味追求快速做出答案,也不要总是工于技巧。只有把竞赛题看成一种促进个人成长、让人享受思考的工具,我们才能真正把它做好。

我还有几位队友最终也选择了从事学术研究工作。他们五人中,有三位现在分别是美国知名大学的数学、计算机科学、和经济学教授。现在,我的数学教育工作的主要目标是,将这些培养做数学竞赛难题能力的学习方法翻译成更为简单的语言,以便于更广泛的大众理解。我期盼着用这种方法去帮助越来越多的学生提高数学思维技能,让他们在数学的各个领域里大放异彩。

美国的大学环境给了学生们很多可以全面发展学习和社交技能的机会。大学生涯是每个人充分挖掘自我、定义自己的角色、选择未来道路的重要时机。我发现,将高深的数学、科学学习与授人以渔的教学方式结合起来,能够同时满足我的三大核心兴趣点:人、挑战、思考。

(未完待续)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