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林运用膏滋方治疗血虚肝郁型失眠症验案举隅

作者 / 吕品 提桂香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预防保健科

编辑 / 许红 ⊙ 校对 / 刘刚

失眠系慢病久病，属于本虚标实。膏滋方是中医八大剂型之一，与中医汤剂相似之处都基于中医整体观及八纲辨证，优于汤剂之处在于膏滋方需药材饮片经过煎煮后浓缩加工制成，其浓度高，膏体滋润，药效相对稳定、持久。膏滋方不以治急症为功，而以缓剂调补为效，最适用于慢性病的防治。针对血虚肝郁型失眠，高荣林的膏滋药三因而辨证论治，做到每人一方，此不同于其他固定组方膏滋方。现从失眠以血虚肝郁型为主，兼气虚血瘀、肝肾不足、气阴不足、气虚肝郁化火举其医案四则，以飨同道。

1 血虚肝郁，气虚血瘀证

案1：任某，女，35岁，身高163 cm，体质量58 kg，2013年12月10日初诊:主诉失眠10年。10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入睡困难，但未系统治疗。症见上床后4 h方可入睡，睡眠浅、多梦，次日疲乏感，胸闷气短，善叹息，双目干涩，后背僵疼，心烦急躁、健忘，月经色淡黯量少、痛经，大便2～3 d一行不成形，小便调。既往子宫肌瘤史9年，乳腺增生2年，均未治疗。舌淡黯，舌边瘀点，苔黄浊，左脉弦细涩、右沉细，治宜养血疏肝、益气活血安神。膏滋药：柴胡100 g，白芍150 g，当归100 g，生地150 g，熟地150 g，丹皮100 g，云苓100 g，白术100 g，炒枣仁150 g，远志90 g，川芎60 g，知母60 g，玫瑰花100 g，党参100 g，半夏90 g，陈皮100 g，元胡60 g，菖蒲100 g，川断100 g，制首乌100 g，枸杞子100 g，菊花100 g，生龙骨300 g，生牡蛎300 g。上药共煎浓缩，蜂蜜收膏。服药3个月后回访，症见上床后1～2 h可入睡，多梦、疲乏、胸闷气短、双目干涩、心烦急躁有明显好转。

2 血虚肝郁、肝肾不足证

案2：张某某，女，60岁，身高162 cm，体质量55 kg，2013年11月25日初诊:主诉失眠7年。7年前因停经后出现入睡困难，睡眠时间短，每日3～4 h。2年前因生气失眠加重甚则整夜不眠，同时伴有疲乏、心慌气短、头晕、头痛，西医诊断失眠，给予奥沙西泮治疗，睡眠好转，其他症状无改善，遂来就诊。症见入睡困难，服药后需2 h左右可入睡，睡眠时间4～5 h。若生气失眠加重甚则整夜不眠，服用西药无用，情绪低落，时有烦躁易怒，胸闷、气短，心慌，善叹息，头晕、头痛，眼干、眼涩，视物模糊，疲乏，健忘，腰膝酸软疼痛，耳鸣，大便干，小便黄。既往有甲状腺结节术后15年，抑郁症3年，脂肪肝2年，近期查血糖升高空腹餐后均7 mmol/L以上。舌红舌颤，裂纹舌，苔黄厚，左脉弦细，右沉细。治宜养血疏肝、滋补肝肾。膏滋药：柴胡100 g，白芍150 g，当归100 g，生地150 g，熟地150、丹皮100 g，栀子30 g，云苓100 g，白术100 g，炒枣仁150 g，远志90 g，川芎60 g，知母60 g，玫瑰花100 g，山萸肉150 g，山药150 g，牛膝100 g，川断100 g，枸杞子100 g，菊花100 g，生龙骨300 g，生牡蛎300 g。上药共煎浓缩，阿胶100 g收膏，血糖高勿加蜂蜜。针对血糖升高，建议到内分泌科明确诊疗。2014年3月10日二诊:症见服中西药后需1 h左右入睡，每日睡眠6 h左右，情绪较前稳定，时有心慌、胸闷、气短减轻，眼干眼涩好转，无头晕头痛，疲乏减轻，腰膝酸软无疼痛，耳鸣声音见小，大便每日一行质可，小便稍黄，余症状同前。补充症状:头发较6年前减少近一半，口苦。1月前就诊内分泌科诊断2型糖尿病，嘱健康饮食运动，暂时未予以药物治疗，空腹餐后5～6 mmol/L。舌红舌颤，裂纹舌，苔黄薄，左脉细，右沉细。膏滋药：熟地100 g，栀子60 g，知母100 g，加黄芩100 g，制首乌100 g，余同前。上药共煎浓缩，阿胶100 g收膏，血糖高勿加蜂蜜。服药2个月后回访，症见奥沙西泮减至1/2片，服药后30 min入睡，夜晚睡眠时间6～7 h，中午可睡1 h左右，情绪、记忆力、胸闷、乏力明显好转，无心慌、耳鸣，眼干眼涩好转，腰膝酸软，未继续脱发，大便可，若饮水少小便黄。

3 血虚肝郁，气阴不足证

案3：孙某某，女，60岁，身高160 cm，体质量65 kg，2012年11月13日初诊：主诉失眠10余年，加重半年。10余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睡眠时间短，睡眠时间约4 h伴口苦。近半年，入睡困难，梦多，易醒，睡眠时间短约4 h，伴口苦，未系统治疗。症见入睡困难，梦多易醒，睡眠时间短，情绪低落，对事情没有兴趣，疲乏，头晕，眼干眼涩，口干口苦，右膝不适感，皮肤干燥，面部及双手褐色斑点明显，大便干不畅，小便少。既往有过敏性哮喘史37年，近10年多未发作，对粉尘、艾叶、螨虫过敏。舌淡、苔薄白、左脉细关弦、右细弱，治宜养血疏肝、补气滋阴。膏滋药：柴胡100 g，白芍150 g，当归100 g，生地150 g，丹皮100 g，栀子30 g，炒枣仁150 g，远志90 g，菖蒲100 g，川芎60 g，知母60 g，玫瑰花100 g，山萸肉150 g，山药150 g，枸杞子100 g，菊花100 g，黄连60 g，麦冬100 g，生龙骨300 g，生牡蛎300 g。上药共煎浓缩，蜂蜜收膏，连服2料。2013年12月16日二诊:症见入睡较前改善，睡眠时间5 h左右，梦多，情绪好转，皮肤较服药前润泽，面部及双手褐色斑点颜色淡化。服药后3个月内眼干眼涩、口干口苦改善，目前仍有症状，大便时干时稀，小便可。舌淡，苔薄白，脉细。膏滋药原方基础上加减：当归300 g，生地300 g，枸杞子300 g，菊花300 g，生龙骨450 g，生牡蛎450 g，加白术300 g、火麻仁60 g，蜂蜜收膏，连服2料。服药1年后回访，症见睡眠可，情绪好转，皮肤较润泽，眼干涩、口干苦改善，二便可。

4 气血两虚、肝郁化火证

案4：刘某某，女，30岁，身高155 cm，体质量55 kg，2012年12月6日初诊:主诉失眠易怒6年，加重半年。6年前因家人去世后出现失眠、易怒，间断在垂杨柳医院中药调理，服药后有所缓解，停药后症状反复。症见入睡困难，需2～3 h入睡，胸闷、气短、心慌，查心电图未见异常，时有头晕，蹲立体位改变时加重，急躁易怒，眼干、眼痒、眼屎多，脱发较重，大便溏、小便黄，既往体健。舌淡、齿痕苔、苔薄白、左脉弦细、右沉弱，治宜补益气血、疏肝降火。膏滋药：生地150 g，熟地黄100 g，当归100 g，白芍150 g，川芎60 g，柴胡100 g，龙胆草30 g，通草60 g，丹皮100 g，栀子30 g，泽泻100 g，云苓100 g，夜交藤150 g，枸杞子100 g，菊花100 g，炒枣仁150 g，远志90 g，玫瑰花100 g，生龙骨300 g，生牡蛎300 g。上药共煎浓缩，阿胶100 g、蜂蜜收膏。2013年11月25日二诊:服药1年后，症见精神好，脾气平和，入睡需1 h左右，遇事则加重，眼干痒、眼屎多、头晕消失，偶有胸闷、气短、心慌，脱发减轻，大便溏、小便可。

按：古代医家对失眠和血虚肝郁有相关论述。《血证论·卧寐》记载:“肝病不寐者，肝藏魂，人寤则魂游于目，寐则魂返于肝，若浮阳于外，魂不入肝，则不寐。”可见阴血不足，使阳外浮，阳不入阴，魂无所归，故不寐”。血虚肝郁属虚证，需慢补细调，因此膏滋方较汤剂更适合本病。

高荣林治疗血虚肝郁失眠症膏滋方主方中柴胡疏肝解郁，使肝气条达;当归养血和血、白芍养血柔肝;当归之芳香可以行气，味甘可以缓急，更是血虚肝郁之要药;木郁不达致脾虚不运，故以白术、甘草、茯苓健脾益气，既能实土以御木侮，又能使营血生化有源。认为因血虚肝郁日久，多见生热化火，逍遥散已不足以平其火热，故加丹皮以清血中之伏火;炒山栀善清肝热;酸枣仁汤属清热除烦、养血安神功效的补养安神剂，重用酸枣仁养血安神，配伍调气疏肝的川芎，酸收辛散并用，相反相成，具有养血调肝之妙，为养血调肝安神的重要方;知母滋阴清热、茯苓宁心安神，与君药相配，以助君药安神除烦;枸杞子与菊花是其针对肝肾虚所致目干目涩、视物模糊的常用药对，滋肝阴平肝阳、濡养目睛作用明显;生龙骨与生牡蛎是高荣林治失眠必用药对，生龙骨入肝，镇心神以安魂;生牡蛎入肺，潜浮阳以定魄。魂魄者，心神之左辅右弼，魂魄安强，精神自立。二药合用，大能收敛心气之耗散，并三焦之气化，使浮荡之魂魄安其宅地心主，神有所安，临床多用于心神不宁之症。玫瑰花性甘，味微苦，气香性温，归肝、脾、胃经，具有疏肝解郁、益气健脾等功效，是食品亦药品，系高荣林临床偏好应用的疏肝味药。案1兼气虚血瘀证，加用四君子汤补气健脾和当归、川芎、元胡活血止痛药物。案2兼属肝肾不足症加用杞菊地黄汤滋肝补肾、养血明目。复诊时患者明显好转，原药物变化不多，针对口苦用黄芩降肝热;针对脱发给予制首乌补肝肾、益精血、乌须发。案3气阴不足症，加用山药、山萸肉、麦冬补气滋阴。复诊时因前方滋阴效果佳，故滋阴药物加量，滋内阴润外燥;大便时干时稀，加用白术、火麻仁通便。案4兼肝郁化火症加用龙胆泻肝汤疏肝降火。

高荣林认为治疗血虚肝郁型失眠患者，主要是调补气血和疏畅气机，此治疗过程缓慢，既要求药物能被较好地吸收，又必须发挥药物的较高性能，因此膏滋方最为适宜。并建议患者选择在冬季服用膏滋方，主要因冬令为封藏季节，机体总体代谢慢，肌肤对药物的挥发少，加之膏滋方以补药为主且以胶类滋腻之品收膏，在体内留储时间长，易于机体对药物更好的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