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问中国古代社会何人的地位最为尊贵,想必大多的回答会是'皇帝',毕竟他们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九五之尊。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王者们,至多也只风光一朝而已,何况后来人还巴不得把他们再涂黑些。不过只要看看这些皇帝们拜谁,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温、良、恭、俭、让的孔夫子) 公元前480年,孔子亡故的第二年,鲁哀公改孔子故宅为寿堂,立牌开祭。虽说鲁哀公只是一介诸侯,不过大小算个统治者,率先为后世作出了榜样。数百年后,汉高祖刘邦途经孔子故里曲阜,以'太牢'礼祭奠,正式开创了后世帝王祭孔的先河。此后历尽各个朝代,祭孔规模也不断攀升,几乎成为每个皇帝的必修课。据说,清乾隆帝曾先后八次亲至曲阜祭奠,想来也是位'祭孔界'的学霸人物。 (孔子圣迹图:汉高祀鲁) 故而抛开政治目的不说,历代帝王在'捧'孔子的功夫上,可谓是不遗余力。但早皇帝出现之前,孔子已经'飘'在空中。这些首批把孔子'捧'上天的先行者,其实就是他的诸位弟子。但不同于后世多数皇帝们的虚情假意,他们的'捧'则是发自肺腑。 《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此中七十二人,即孔子门下能够登堂入室的弟子们,又称'七十二贤'。他们从各国云集至鲁,习诗书,晓礼义,听闻圣道,逐渐成长为弘扬仁义的有力接班人。同时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把恩师'捧'至空中。 (杏坛讲学) 《论语》记载:'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这是'孔门十哲'中子贡对师父的评价。'如日月不可逾',可见在他心中孔子的地位之高,直出天际,奔入浩瀚太空。以及另一位十哲颜回的赞叹:'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诱人。''仰之弥高',越仰望而越显其高远,夫子之道,几于无穷无尽。 在《孟子·公孙丑上》中,也同样可见此类弟子们的'捧天之语',如'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尧舜禹中华圣王,倘若能比肩尧舜,其尊荣无以复加。 法国思想之王伏尔泰曾说:'谁是最伟大的人?凯撒?亚历山大?毫无疑问,是牛顿。真正伟大的是用真理引领我们的人,而非武力、征服、奴役。'那么,把牛顿捧上天的是伏尔泰?毫无疑问,是真理。而真正征服打动弟子们的,其实也正是孔子所秉持的真理。 在《礼记·檀弓上》中,记载孔子临终前的一则故事。一日,已经雪染双鬓的孔子早早起来,反背起手,拖着拐杖,从容洒脱地在门外踱步,口中唱道:'泰山将要崩塌了吗?房梁将要折断了吗?圣人将要凋零了吗?'子贡听闻此事,不禁心头一震:'泰山如果崩塌,叫我们仰望什么呢?大梁如果折断,哲人如果凋零,叫我们依靠谁呢?老师恐有采薪之疾。'匆匆赶回。 孔子说:'子贡,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海内动荡纷争,明君贤王久未降世,天下没有人听我的。昨晚我梦到自己坐在'两楹之间',那是先人停灵的地方,恐怕我的时日不多了。'七天后,泰山崩、梁木折、圣人谢世。可见孔子直到临终,心中挂念的仍是天下太平,以及同样继承此志的弟子们。 (孔子圣迹图:梦奠两楹) 独子孔鲤先于自己故去,而孙子孔伋年幼,尚且不能明白至亲逝世的悲哀,这是上天对于夫子的不公。然而天命无情人有情,虽然子丧孙幼,但他却还有一群弟子们执鞭坠镫。听到孔子西归的消息,弟子们纷纷赶回故地,守陵三年送别恩师。而子贡却久久难抚心中的创痛,三年后又复三年,不忍离去。 (孔子圣迹图:治任别归) 孔子一生宣扬仁义,讲习礼乐,梦念周公,呼唤着故国清平的重现,但显然时代回应他的只有失望、失落。或许眼前乌云密布,然而,太阳的光芒绝不会被长久阻隔。'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站在中国浩瀚的历史大潮中,孔子不再是春秋时代的某个士人、大夫,他早已成为'文'的化身,高悬在华夏大地上空。 随着时代的变迁,从小小鲁国到中华,到东亚,直到全世界,圣人之音始终在启迪着后人的智慧,呼唤着光明未来的降临。'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金有蚀,木有腐,但哲人有徒,金声玉振,万世而常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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