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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陆世仪的理学思想

 太阳当空照917 2019-03-29
第一节陆世仪的生平与著作
全祖望云:“予惟国初儒者曰孙夏峰、曰黄梨州、曰李二曲最有 名,而桴亭先生少知者,及读其书而叹其学之邃也,(《结场亭集>卷 二十八備梓亭先生肋这位在清初名声并不显赫,但被全祖望视为学 问深邃的“桴亭先生%就是陆世仪。
陆世仪(公元1611 —1672年>字道威,号刚斋,晚号桴亭,江苏 太仓人。明末诸生。万历三十九年(公元1611年),他出生于一个 塾师的家庭,幼年因为家贫,曾寄养于他姓。天启七年(公元1627 年),他与同里陈瑚、盛敬等人结为文会,互相砥励。崇祯元年(公 元1628年),从赵自新学习经学a崇桢五年,入郿学&翌年,他有 感于明代末年的动荡局面,考虑到自己以后“一旦出面用世,则兵 革之事所不能也”〈<梓亭先生文集>卷六《石敬岩传>),乃与陈瑚一同师事 石敬岩,学刃武艺。“凡横槊舞剑、弯弓弄刀,战斗之具两人无不 习/(<陆子遗书>附录陈期< 尊道先生陆君行状 >)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与 江士韶“相约为体用之学”(同上陆缸.<府君行实第」年,记《考德 课业录》,“创立考徳、课业二格,每日所为之事与所读之书,夜必实 书于录,互相考核0”(<论学劂答>畚四《答玉蜂张邑真马殿闻陈天侯书>)同时 又与陈瑚、江士韶、盛敬一同研讨学问。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 年)/‘大饥”,乃‘‘约冋志数人为同善会,日聚银、米散饥K”(陆允正 《府君行实>)。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清军进入北京以后的一段 期间里,他曾上书南明政府,“又尝参人军亊”(全袓望<鞋掩亭集>卷二十 AOS梓亭先生传>)。U“凿池K十亩,筑亭其中,不通宾客”(同上), 过着隐居的生活(故又号桴亭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以后, 讲学于锡山东林书院与毗陵等处。康熙十一年卒,终年六十二岁。 卒后,门人私谥尊道先生,又私溢文潜先生。
陆世仪的著作主要有:
《思辨录辑要》。此书共三十五卷。原系他自“丁丑”即崇 祯十年(公元1637年)以后,仿照前人读书记之法,逐年随笔“自记 所得之书思辨录辑要》卷端江士龆<思辨录辑要发凡>),名为《思辨录>3未 有伦次。后为友人江士韶等仿《近思录》体,摘其要者,分类编辑, 而成此书,故名“辑要'内有《前集》二十二卷、《后集》十三卷。《前 集》分小学、大学、立志、居敬、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八类;《后集》 分夭道、人道、诸儒、异学、经子、史籍六类。初刊于顺治十八年(公 元1661年),后有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江苏书局刊本等。
(二) 《陆子遗书》。此书又名《陆桴亭先生遗书》。凡二十一 种。包括:《枰亭先生文集》(六卷,附遗》一卷)、《桴亭先生诗集》 (十卷)、《论学酬答》(四赛)、《志学录:M:性善图说》、《虚斋格致传补 注>、《四书讲义辑存X《淮云问答辑存《月道疏X《分野说》、《治 乡王约》、《制科议》、《甲中臆议X《苏松浮粮考X《娄江条议X《桑 梓五防X《常平权法》、《家塾礼》、《支更说K《避地三策》(各一卷)、 《八阵发明>(未分卷X并附有凌镍祺所编《尊道先生年谱》等&该 书f光绪二十五年(公元1沾9年)由唐受祺辑刻于北京。
第二节陆世仪的理气论
世界的本原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陆世仪的见解是:
试思天地未有之先、何以忽然而有天,忽然而有地?…… 自我看起来,《系辞上》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便是说天地 之原起a但太极是甚么东西?说个“有”字,自不知者观之,得 无认作一物a否!这太极不过是理4理是无形的,无所谓极_ 而实太极,是为“无极而太极'这太极何尝会动靜,但天地是 个阴阳,阴阳是个气,气自然有动靜。然其动也,非无因而动 也,必有当动之理而后动,这便是“太极动而生阳”;其静也,非 无因而靜也,必有当静之理而后諍,这便是太极“静而生阴' 其动静也,又非一动一静而遂已也,理必循环不已,这便是“静 极复动”,动极复静。动静之久,则分阴分阳而两仪立,两仪立 则五行生、五气布而四时行,究竟五行不过一阴阳,阴阳不过 一太极,太极不过一无形之理而d。这便是生夭生地的根因,
(C桴亭先生文集 > 卷一《太极图说讲义>)
这里,陆世仪认为,“太极”亦即“理”,是产生天地万物的“根因”。 “太极”是无形的;“太极”又是不动的,是阴阳二气的动静之理。无 疑,这“太极”,正如陆世仪本人所说的那样,绝不是物,而只能是一 种犄神实体。在他看来,整个世界就是由“太极”这个精神实体衍 化出来的。朱熹曾说:“圣人谓之太极者,所以指夫天地万物之根 也。”(《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五《篑杨子直所1谓太极,亦曰理而已矣。”代楚 辞集注>按三)“天地之间,只有动静两端,……其动其靜,则必有所以 动静之理焉,是则所谓太极者也〈<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五<答杨予直》)上 引阽世仪对“太极"的论述,与朱熹的这些提法显然是一致的。这 就说明,陆世仪的宇宙生成论正是继承了朱熹的观点。
在上引陆世仪的论述中,显然已接触到在世界本原的问题上, 所谓“理”与“气”的关系问题。既然在他看来,作为“气”的阴阳,其 动,“必有当动之理而后动”;其静,“必有当静之理而后諍就是 说,“理”是先于“气”的。所以,他说:
朱子谓理先于气,是就天地未生前论。假如轻清者上浮而 为夭,是气也,然必有轻淸上浮之理而后轻清者浮而为夭I重 浊者下降而为地,是气也,然必存重浊下降之理而后重浊者下 降而为地。不然,何不闻重浊上浮、轻淸下降乎?臂如人著新 衣,忽生虮虱,此气之所成也,然必有生虮虱之理而后虮虱生, 衣服外而则不生矣,无是理故无是气也,岂非理先于气乎?(<思
辨录辑要.后集>卷一)
我们知道,朱熹认为,就具体事物而言,“理与气本尤先后之可言” (《朱于语类>卷-)/‘理”在“气”中;但就世界本原而言,则“毕竟先有此 理,而后有此气”旧上卷九十五理”先“气”后。这里,陆世仪正是按 照自己的理解,对朱熹的“理”先“气”后说进行了论证,
从这种以“太极”或“理”为世界本原的观点出发,陆世仪对明 代思想家罗钦顺进行了指责,罗饮顺认为“理只是气之理” a困知s> 读卷上),“气之聚便是聚之理,气之散便是散之理,惟其有聚有散,是 乃所谓理也”(< 困知记 > 卷下 >。否认“理”是游离于事物之外,具有世界 本原作用的精神实体。所以他批评朱熹“终身认理气为二物”(同上 卷下陆世仪针对罗钦顺的观点进行反驳说:“整庵(罗钦顺)云: ‘气之聚便是聚之理,气之散便是散之理,惟其有聚葙散,是乃所谓 理也n5是即就聚散上观理,而不知所以为聚散者,理也。宜其于 程、朱之言多所未合矣《思辨录辑要*后集>卷-,朱f理与气决是二 物①一语,煞是下得倒断,无本领汉决说不出。”上)又说:“整庵 只未会理先于气之旨,便有许多不合处。”(同上)
还应提到,陆世仪同朱熹一样,将“道”视为与“太极”或“理”相 等同的范畴。他说:
道生天地,天地生人。无是道则天地且不成,天地、人于 何有?(<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一)
陆世仪不仅论述了“太极” EP “理”或“道”为世界本原,还论述 了“虚空”皆“道'他说:
邵子<观物内外篇》俱是玩心高明,读之真见得虛空劈塞 皆道。w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十一:>
道不可见,惟知道之君子能见之。诗云:“鸢飞戾天,鱼跃 于渊言其上下察也,满空中都是道在。(同上卷-)
“鸢飞”、“鱼跃”是言虚空劈塞都是道理,随意指见前一物 都是这个。(同上)
在他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体现了那所谓先天地而生的“道”的作 用。他的这种观点无疑是继承了朱熹所谓“道之流行发见于天地 之间,无所不在”(《朱于四4或问·屮席或问>卷二>的观点;同时也是针对 张载“虚空皆气”的唯物i义命题而提出的。
由此可见,陆世仪的理气论因袭了程朱派的观点,其中没有什 么新的东西,
第三节陆世仪的“格物致知”论弓“居敬”说
陆世仪继承、没挥了程、朱的“格物致知”论。
朱熹说:“玉人只说格物二字,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且自
①按朱蒂云所谓理此决是二物。”(《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答刘钗文》
一念之微,以至事亊物物,若静若动,凡居处、饮食、言语,无不是 事,无不各有个天理人欲,须是逐一验过。”(《朱子语类>卷十五)陆世仪 也说:“格致只是辨天理人欲。天理人欲只是是非两字。是便是天 理,非便是人欲。”0:思辨录辑耍.前集>卷三)可见r他同朱熹一样,都认 为“格物致知”的H的,在于体认“天理”。
陆世仪有时也谈到所谓“格”草木之理的问题,如《思辨录辑 要·前集》卷三载:
问:程子一草一木亦呰有理之说加何? h:草木,阴五 行之所生。阴阳、五行不可见而草木则町见,故察其色,尝其 昧,究其开落死生之所由,则草木之理皆可得&《本草》所载、 《月令》所记,皆圣人穷理之一端也。要之,此皆圣人心体洁 净,知识通明.触处洞然,故能如此。今人为情欲声利所汩没, 心体窒塞,即万物当前,往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 昧,何能格物?
所谓“程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之说'是指程颐所云“一草一木皆有 理,须是察河南程氏遗书 > 卷第十八〉。单看这句话,似乎程顾所说的 “格物”,有探究草木等物的科学知识的含义,实则不然9因为程颐 同时还着重申明致知在格物’,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因 物有迁,迷而不知,则夭理灭矣,故圣人欲格之C同上卷第二十五)W 知在也看来,“格物”是指在心中恢复所谓“我固有之”的天理”。朱 熹认为,“格”草木器用之理不是什么“学问”;只“格”草木器用,不 会有龙,只有体认“夭理”,才是真“学:句”,才是“格物致知”的意旨 所在。陆世仪在上面的论述中,M程颐、朱熹的观点一脉相承,进 一步提出,格”草木之理,必须先要达到像所谓“圣人”那样“心体 洁净s亦印所谞全是“天理”而无“人欲”的境地;而如果“心体为 '人欲”“窒寒”,那就不可能“格”草木之理。这样,“格”草木之理, 就成了只有“圣人”才能办到的一种不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情;至于 对一般人来说,所面临的首先是使所谓“心体沽净”亦即体认“天 理”的问题。
基于这种观点,他强调说,“格物致知”绝不能从一草一木入 手:
凡格物须从身心性命、三纲五常1 H用饮食切近的格去, 其余万事万物自然贯通3不可先于一草一木上理会。思辨录
辑要.前集>卷三)
按照他的这种观点,只要从“身心性命、三纲五常、日用饮食”等方 面,即所谓“人伦日用”的方面入手去“格物”,从而体认了“天理”, 那么,其余万事万物之理,也就都可以了然了。这自然是南其辕面 北其辙,实际上是用对封建伦理道德规范的体认,取代了对于客观 事物的採求和认识。
与继承、发挥裎、朱“格物致知”论的同时,陆世仪还继承、发挥 了朱熹的“居敬”说。
我们知道,朱熹继承裎颐关于“主敬”的思想,以所谓“居敬”或 “持敬”为认识主体的修养功夫。对这种修养功夫,陆世仪也有不 少论述。《思辨录辑耍·前集》中的《居敬类>有云:
只提一敬字,便觉此身举止动作如在明镜中。(卷二)
人心多邪思妄想,只是忘却一敬宇敬字一到,正如太阳 当头,群妖百怪迸散无迹。〈同上)
持敬须造头容直。若头容一直,则四体自入规矩。(同上) 敬字是从前千圣千贤道过语,举示学者,正如看积年旧 物,尘垢满面,谁皆当真理会,须要看得此字簇新,方有进步。 然不是实实用工,实有一番见地,此个字又安得簇新也?(闻幻 此外,他违说:
修身工夫,博言之,则貌、言、视、听、思五者;约言之,只是
一个敢。(苘上卷八)
值得注意的是,陆世仪在论述“居敢”財,特别强调“敬夭”。他 说:
能敬天,方能与天合德3 (同上卷二)
敢夭二字,为圣门心法。(《桴亨先生文集>卷六<书淮云问答后》〉 关于“敬夭”,他还具体阐述说,首先要认识“理”就是“夭”。他说: “夭地间无一事一物非理,即无一事一物非夭思辨录辑要.前集》卷 二“ <理即天也,识得此意,敬宇工夫方透。同上)显然,他认为,只 有把“理”当作"夭”来看待,从而“敬天'才能真正做到"居敢'这 样,能否“敢天”就被视为能否“居敢”的关键所在&其次,他还谈 到:“人须是时时把此心对越上帝同上)“能读《西铭》,方识得敬 夭分M;能践《西铭》,方尽得敬夭分量。人能有所畏,便是敬夭根 脚。小人只是不畏天命。不畏夭命,便无忌惮,便终身无入道之 望。同上)可知他所说的“理即夭”的“夭”,与所谓有意志的人格 神——“上帝”是同义语;而饱所谓的“敬夭”,则是指时刻保持一神 所谞“对越上帝”、“畏天命”的充满畏惧,不敢纵逸的精神状态。他 这种“敬夭”思想,显然是沿袭朱熹所谓“敬……只是有所畏谨,不 敢放纵朱子语类》卷十二)及其《敬斋箴> 中所谓“潜心以居,对越上 帝”的提法而来。
陆世仪为什么这样强调“敬夭”呢?他说,
读《因书》、<五经》,古人无事不言天。孔子言“知我”“其 天”,天生德于予”,“获罪于夭”。盂子言“知夭“事天”,“顺 天者存,逆夭者亡'《春秋》言“夭命'“夭讨”。《礼》称^夭 则'至于《易:K《诗:K《书》三经,则言天甚多,又有不可枚举 皆说得郑重严密,便人有震动恪恭之意。故古人之学不期
敬而自敬。今人多不识“天”字,只说“敬”字,学者许多昏愦偷 惰之心,如何得震醒?(《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二)
又说:
古人言敬,多兼天说,如“敬天之怒”,“敬天之威"……之 类。临之以天,故人不期敬而自敬,工夫直是警策。今人不 然,天自天,敬自敬,……子瞻所以欲打破敬字也。若如古人 说敬夭,子贍能打破天字否?(同上)
这現可以看出,他之所以“兼天”说“敬”,强调“敬天”,目的在于使 人们在“天”的照临下,循规蹈矩地进行“居敬”这神认识主体的修 养,而不敢稍有懈怠。同时也是为了阻止类似苏轼(字子瞻)那样 的学者对“居敬”说提出异议&
陆世仪还论述了“居敬”同“穷理”即“格物致知”的关系问题, 他说:
夫穷理之学,格致是也。理在吾心而乃求之天下之物,何 也?曰:此儒者之道,所谓体用合一,而孟子之所以称万物皆 备于我也。一物不备,不足以践我之形;一理未穷,不足以尽 性之量。……学者有志于穷理,则必事事而察之,日日而楕 之,时时而习之,渐造渐进,以至于极,为神为圣,莫非是也& 然而又非驰骛于穷大之谓也&驰骛于穷大而莫为之主,则事 至而纷纠,事去而放逸,虽有所得,旋亦放失,是故君子又有居 敬之学a夫居敬之学,则诚意是也。诚意之始,由于不欺,…… 至功夫再进,则真心犮矣,……至功夫又进,则谨慎至矣,…… 至功夫更进,则戒惧生矣。无善可凭而常惺惺,无恶可绝而常 业业,诚之至也,敬之至也。故《中庸》以至诚为圣人f朱子以 “敬”字为圣门第一个字,盖真见千圣相传止此一法^有是法, 然后有以穷天下之理,而为尽性,为至命,可以即此而造极。
(C论乍劂答》卷二《答王周臣天命心性志气情才问>)
陆世仪对所谓“理在吾心而乃求之天下万物”的解释,显然正是以 朱熹的观点为依据的^至于所谓“事事而察之”之“事%联系前 述陆世仪的“格物致知”论可知,是指所谓“身心性命、三纲五常.日 用饮食”等方面之事,即“人伦日用”之事;所谓“穷天下之理”,则是 指对于所谓世界精祌本体的“理”或“天理”的体认。上面这段话表 明,陆世仅认为,“穷理”与“格物致知”含义相同,是要以对“人伦日 用”之事的“格樹”为媒介,体认所谓“吾心”固有的“天理”,而不能 “驰骛于穷大”,即不能只知一味“求穷其至大之域”(《庄子·秋水 为此,就必须以“居敬”为修养功夫。面“居敬”,在他看来,总的来 说,即是“诚意具体地说,则是意味着使认识主体依次通过“不 欺'“真心发'“谨慎至”的修养阶段,而逐渐达到“戒惧生”,从而 进入“常惺惺'“常业业”那种常怀戒惧的所谓“诚之至”的精神状 态。而这种“诚之至”的精神状态,也就是“敬之至' 陆世仪认为, 有了这种“居敬”的修养方法,才能“穷天下之理”即体认“夭理' 可见,他是把“居敬”做为“穷理”即K格物致知”的根本来看待的^ 所以,他明确说:“居敬是根本,穷理是进步处。”a论学酬答> 卷二《答宋 子犹论时亊书>:·又说:“居敬,格致之本原也0”(《思辨聋辑要*前集 > 卷二) 陆世仪还进而指出,“居敬”与“穷理”是不能截然划分的: 居敬穷理四字十分分析不得,居敬时固要敬,穷理时亦要 敬。(同上)
就是说,不能把“居敬穷理”理解为在从事“居敬之学”时要“敬,然 后在从事“穷理之学”时,就不需要“敬”了;面应理解为,无论是从 事“居敬之学”还是“穷理之学'都应以“敬”字贯串其间。依据这 一观点,他还?!:截了当地把“居敬穷理”概栝为“敬”,说:“四个字是 居敬穷理,一个宇是敬(同上〕
此外,还应提到,陆世仪在阐述“居敬1’说的问时,反对“主静”。 他明确说:“静不如敬,后儒误认,或流为禅寂之言。”(《论学酬答》卷二 <答王圣乘论学书》又说:“静字中间容易藏躲禅家面曰,不如敬字劈 实,始终颠扑不破/’洞上〕由此可见,陆世仪的认识主体修养论具 有主敬而反对主静的特征D
第四节陆世仪晚年对程朱理羊人性论的异议
程朱理学认为,性有两种:一是“义理之性”,或称"天命之性' “天地之性”,一是“气质之性”。陆世仪早年也因袭了这种观点。他 说:“仪于性学工夫不啻数转。起初未学时,只是随时师说有义理 之性,有气质之性。”《思辨录辑要.后集 > 卷五)后来,他的观点逐渐发生 了变化,形成了与程朱理学不同的人性论。据他说,他关于人性论 的新见解萌生于“丁丑”,即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形成于“己 亥”,即清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然未敢与世昌言同上)。“至 庚子讲学东林而始微发其端”,“丙午论性毗陵而始略书其概”(同 上所谞“庚子讲学东林”,是指他于顺治十七年在东林书院讲授 《高顾两公语录大旨》f所谓“丙午论性毗陵”,指他于康熙五年(公 元1666年)讲学毗陵时所写的《性善图说》。按顺治十六年,他四 十九岁,康熙五年,他五十五岁,可见他与程朱理学不同的人性论f 形成并发表于自己的晚年^此外,还需要说明的是,他的《思辨录 辑要■后集》中也有一些不同于程朱理学人性论的论述,这些论述 也当系他晚年所写。
那么,陆世仪晚年的人性论与程朱理学不同的见解究竟是什 么呢?集中到一点就是:反对程朱理学的人性二元论,而主张人性 一元论他说:
禅和方奸固非,分件为二者亦非。上)
宋儒又言性有义理之性、有气质之性=性岂有二乎?曰: 不然3旧上卷四)
许舜光如:性有义理之性、气质之性,……如何?曰:只是
一个性。(同上卷六)
陆世仪反对程朱理学K分“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见于他 下面的具体见解:
首先,陆世仪反对程朱理孕所谓性即“天理”,无有不善的观 点。他说:
程于曰:“性叩理也。”此“理”字不可作“善”字看,只是作 常理看。若作“善”字看,则人性上便说得去,物性上便说不 去。岂可谓人有性、物无性乎?性作常理看,故火之理热,水 之理寒,……人之理善,此“理”字方一贯无碍。侗上卷五)
我们知道,程、朱都把性视为所谓字宙本原的“理”即u天理”的体 现,因面将人性看作纯粹至善D然而,在上面的引文中,陆世仪则 认为:如把“性即理”之“理”视为“天理”即"善”;那么,虽然人性上 说得逋,物性上便说不通。他据此提出:只有把“性即理”之“理”视 为“常理”,即不具有宇宙本体意义的理,才能在人性与物性上都讲 得通。陆世仪的这一见解,直接否定了程、朱关于人性是宇宙本体 之“理”或“天理”的体现的观点。
应当指出,由于朱熹所谓“性即天理,未有不善”的“性”,也即 是“义理之性”,所以,陆世仪对“性即天理,米有不善”的观点的否 定,也正是对朱熹所谓的“义理之性”的异议。
其次,在人性问题上,陆世仪反对离气质面言作。
关丁性与气质的关系,朱熹认为:“本凉之性,无有不菩。…… 只被气质有混浊,则隔了。”(《朱了语类》卷四)“人之性皆善,然面有生 下涞善底,有生下來恶底,此是气惠不同,洞上)朱熹这两处话包 含两层意思:其一,作为“天理”之体现的人性,是先于人的形体与 气质的。所以,朱熹还曾明确说过,"未有此气,已苻此性失文公 文集》卷四十六《答刘叔文》其二,人性亦即“本原之性,,或“义理之性”皆 善;但在人出生以后,因为人各自所禀气质的不同,故人的“气质之 性”則有善有不善p
陆世仪反对朱熹的这两种看法。
针对朱熹所谓“未有此气,已有此性”的观点,他指出:
周子《太极图说》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 神发知矣。”形生质也,神发气也,有形生神发而五性具,是有 气质而后有性也。不落气质,不可谓之性,一言性便属气质。
(《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四)
他在《性善图说》中也说:
性成于形生神发之后,则必有气质而后有性。
又说:
论性断离不得气质E —离气质,便要离天地。盖天地亦
气质也。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四)
性离不得气质。<同上)
气质之外无性。(同上)
离气质而论性必至入于禅。(同上)
可见,陆世仪认为,对于人来说,是先有气质而后才有性,性是在人 出生以后才有的。这也是对朱熹所谓的那种体现“天理”的性即 “义理之性”的异议^
针对朱熹所谓由于所禀气质的不同,人的“气质之性”不能尽 善的观点,陆世仪在《髙顾两公语录大旨》中说:
人性之善不必在天命上看,正要在气质上看,何以言之?
性字是公共的。人有性,物亦有性,禽兽有性,草木有性。若 在夭命上看,末著于人,未著于物,人之性即物之性,物之性即 人之性,无所分别也。无所分别而谓之至善,则人至善,物亦 至善,何以见得至善必归于人?惟就气质上看,则人之性不同 于物之性,禽兽之性不同于萆木之性,人得其全,物得其偏; 人得其灵,物得其蠢;人得其通,物得其塞&其为至善,必断断 MT人无疑。故人之性善,正如火之性热,永之性寒,……全 在气质上见。(< 桴亭先生文集 > 卷一)
在上面的引文中,陆世仪实际是说,如果从所谓“夭命”的角度来 看,那么,人与物都应具有朱熹所说的那种专指“天理”面言的、 先验的“至善”之性。而这样就会同朱裒关于只有人性善的观点相 牴牾。所以,陆世仪认为,“在天命上看”,不能使所谓只有人性善 的观点得到说明。并认为,只有从“气质”的角度看,才能看出人 性与物性的不同,从而才能得出“至善”之性为人所独具的结论。 基于此点,陆世仪反复强调:“人性之善正在气质。” u性善图说 >)“性 善只在气质。” a思辨录辑要*后集 > 卷四)并指出:
人之气:质之^注亦至善也a (<桴亭先生文集 > 卷一《高顯两公语录大 旨
以此表示不同意朱熹所谓“气质之性”不尽善的观点。
陆世仪还进而指出t
性者,气质之理也。(《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况)
气质中间所具之理则谓之性t (同上)
他在《性善图说》中也指山:
非于气质之外别有所谓义理,物不能得而人独能得之也。 然则何以谓之义理也?曰:是即气质中之合宜而有条理者指 而明之也,何看为合宜而存条理?则恻隐、羞恶、辞让、是非 之四端是矣P……而非于阴阳形气之外,别有一物焉,谓之义 理,而人可得之以为性也。
这是说,作为宇宙本原的“理”之体现的“性”,即“义理之件'是根 本不存在的理”就存在于“气质”之中。而存在于“气质”中的 “理”,就是“性”。这种“性”,就是陆世仪所说的“只是一个性”的 “件 1”,也即“气质之性”。其实,陆世仪所谓的“气质之性”与朱熹所 谞的“气质之性”,含义有别。朱蒽所谓的“气质之性”,是“以理与 气杂而言之\<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答郑子上>),其所谓“理'是指作为 世界本原的“理”,即“天理”;而陆世仅所谓的“气质之性”,则是指 “气质之理”,其所谓“理”,是指“气质中之合宜而有条理者”,并非 "天理”。
第三,陆世仪反对程朱理学关于孟子性善说系指“义理之性” 的观点3
程朱理学为了给其K分“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提供历史 “根据”,断言:孟子的性善说是指所谓“义理之性”,而未涉及“气 质”。朱熹说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下面却不曾说得气质 之性。”(《朱子语类》卷四)朱熹门人陈淳也说:“天所命于人以是理,本 只善而无恶。故人所受以为性,亦本善而无恶。盂子道性善,是专
就大本上说来, 只是不曾发出气禀一段。”(《北溪宇:sa卷上《性》与
这种观点相对立,陆世仪则指出:
诸M谓孟子道性善,只是就夭命上说,未落气质。予向亦 主此论。今看来亦末是。若未落气质,只可谓之命,不可谓之 性。于此说善,只是命善,不是性善。且若就命上说善,则人与 万物同此天命,人性善则物性亦善,何从分别?孟子所云性善, 全是从犬命以后说,反覆七篇屮可见。(<思辨设辑® ·拉集>卷四) 这里,陆世仪汄为,孟子的性善说不鬼从“命上说善”,“全是从天命
以后说”,就是说,孟子的性善说,谈的不是什么体现所谓“夭所命 于人以是理”的“义理之性”,而适就气质上谈论性善的。这就否定 了程朱理学所谓孟子的n善说系指“义理之性”的观点,从而也就 否定了程朱理学e分“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历史“根据' 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陆世仪晚年反对程朱理学的性二元论 而主张性一元论,绝不是偶然的&
不过,陆世仪晚年虽然反对程朱理学的性二元论而主张性一 元论,虽然否定程朱所谓作为“夭理”之体现的“性'即“义理之性” 的存在,但是他所谓“人之气质之性亦至善"的观点,表明他仍然是 性善说的信奉者。特别是,当他把作为人性的“气质之理h具体化 时,仍不外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仁、义、礼、智”的四种所 谓“善端四端”)。这样,封建伦理道德规范就依旧被说成是为 人性所固有的了。
第五节陆世仪思想评价
总括上述,陆世仪虽然在理气论、“格物致知”论方而继承、发 挥了程朱理学的某些基本观点,而且他年年在人怍论方而也隶属 于程朱理学派的营垒;但他在晚年却形成了与程朱理学不同的人 性论3这表明,他并不恪守程朱理学的门户。
陆世仪不恪守程朱理学的门户还表现在,他对待陆王心学的 代表人物'^■陆九渊与王守匕的态度上。
对于陆九渊,陆世仪曾杜评说陆子静好言静,其学稍流禅 学。论学酬苔> 卷二 <答卫圣乘论学书予读性理,思陆象山……自是好 高,自是便入骄吝,便坏却一生人品乍术。'《思辨或辑要-后集>卷八) 与此㈣时,他乂说:“陆象山人物甚伟。艿语录议沦其高,气象甚 阔。初学者读之,可以开拓心胸&”(《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一)“陆子諍 直是壁立万仞,闻其风者可以廉顽立懦,尤善鼓舞聪明人,故聪明 人亦苒趋之。若下梢肯教人读书.其学岂逊朱子? ”(《思辨录辑要+后 集> 卷八)
对于王守仁,陆世仪曾批评说:阳明有言,少与友人为朱子格 物之学,指庭前竹树同格,深思31病,卒不能格,因而叹圣人决不可 学,格物决不可为。予曰:此禅家参竹篦了之法,非文公格物之说 也,阳明D错,乃以尤朱子,何耶?、思辨录辑要.前集 > 卷三)“阳明…… ‘无苦无恶谓之性,有善有恶谓之意(按,原文为‘无善无恶是心之 沐,有善有恶是意之动%见《传习录下》),知善知恶是致知(按,原 文为‘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四语宗旨未妥思辩承辑要.后集》 卷九)与此同时,他又说王新建于‘致知’中增一‘良’字,极有功于 后学,盖恐人以世俗乖巧为知也,(<思辨录輯要.前槊>卷三,程、朱之 ‘居敬穷理……王阳明之‘致良知%皆所谓入门工夫,皆可至于 道〇”〔同上卷二)
由此可见.陆世仪对陆九渊和王守仁及他们所代表的心学,并 不像正宗的程朱派学者那样,予以全盘否定9难怪他曾对聚讼不 休的所谓“朱陆异同”问题,明确表示不感兴趣:“仪尝读先儒语录, 至鹅湖一会,……未尝不叹总追倬,痛其开千古辨争之门也, u论学鯛答> 卷二 <与张受先仪部论学书》)
陆世仪不恪守程朱理学的另一表现是,他反对为学仅局限于 理学,而主张还要讲求“切于用世”之学。他说:
六艺古法虽不传,然今人所当学者正不止六艺,如夭文、 地理、河渠、兵法之类,皆切于用世,不可不讲。俗儒不知内圣 外王之学,徒高谈性命,无补于世,此当世所以来迀拙之诮也
(《思辨录辑要■前集 > 卷一) 他认为,为学应兼顾“性命”之学(即理学)与“切于用世”的实学两 个方面,这样才谈得上是"内圣外王之学”;否则,如果只知“高谈性 命'那就是“迂拙”的“俗儒'显然,他所谓的“内圣外王之学”,体 现了以经世之学矫正一般理学家空虛学风的尝试,具有修正理学 的意味。
由此出发,陆世仪曾开列了一个书目,分为“十年诵读”(用于 五岁至十五岁)、“十年讲贯”(用于十五岁至二十五岁)、“十年涉 猎”(用于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三类。每一类都除了开列奋理学 家K著作外,还开列了“切于用世"的书目。其中,十年诵读”类所 列“各家歌诀”下注云:“凡天文、地理、水利、算学诸家俱有歌诀,取 其切于日用者暇时记诵,(同上卷四)“十年讲贯”类与“十年涉猎” 类,部列入了典礼、律令、天文、地理> 农田水利、兵法诸书,此外, 他还特别强调学习教学的重要性数为六艺之一,似缓而实急。凡 天文、律历、水利,兵法、农田之类,皆须用算。虽知算而不精,未可 云用世也(同上卷一)足见他对于与国计民生有关的学问的重视, 井说明他主张治学范围应大大超出于理学的领域^
清人唐鉴在《淸学案小识》卷二《传道学案》中,曾给予陆世仪 以“谨守程朱家法”的评价。上述表明,这种评价是与陆世仪的思 想实际不尽符合的。
陆世仪不恪守程朱理学,是同他主张为学应“不立宗旨”相联 系的a他说,或问仪以宗旨,仪应之曰:实无宗旨,(同上卷二于 道学之途,尤不喜言宗旨,以为此分立门户之渐。俘亭先生文集 二婼甚陔诱公纶论学书》又说:“予尝有言,大儒决不立宗旨3譬之医 家,其大医、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a思辨录辑要-反集》 卷九:这显然是他能不为程朱理学所阊的思想基础,表明他反对? 术思想上的门户之见&
陆世仪的思想,特別是他对程朱理学人性论的异议,在历史上 有一定的影响。这种异议在程朱理学占据思想界统治地位的淸代 初年,很自然地被一般学者视为“殊新奇骇人见《存学齡卷一《上太仓 陆桴亭先生书 > 所引“南方诸儒手书。令而同时也得到主张性一元论的颜元 的赞扬。颜元认为“非气质无以为性,非气质无以见性《存学编> 卷一 C性理评>)。他在得知陆世仪《性善图说》中关于“人性之善正在气 质'“气质之外无性”的观点后,在致陆世仪的信中说:“先生…… 悟孔、孟性旨,已先得我心、矣! ”(同上卷一<上太仓陆稃亭先生书>)与此相 反,以“卫道”而自我标榜的程朱派正宗学者陆陇其则批评说,陆 桴亭《性善图说》大旨谓人性之善正要在气质上看,……此图甚不 必作,(< 三鱼觉剩言》卷七)颜元同陆陇其对陆世仪以《性善图说》为代 表的晚年人性论截然不同的评价,孕育着后来反理学思潮的若干 思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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