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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第三部《诗人自渎》读5——雅罗米尔走向诗人的别处

 人也昔兮 2019-04-13


在读雅罗米尔第5节的描写时,还是先来简单回忆一下之前的雅罗米尔吧。

他的语言天才被妈妈和外公放大了,那时候,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说什么样的话能博得外公和妈妈他们的笑声和欣赏,他说过的一些话被妈妈记录下来,并被做成墙挂,贴在他的房间里。然后,他遇到了一位画家,这个艺术家对于他的画给予了艺术思维上的肯定,同时,画家借给他一些诗歌让他阅读,他非常喜欢那些诗。

这些描写告诉我们,如果说雅罗米尔是一个天才,具有写诗的天赋,也只是后天的天才,后天的赋予。但小说并非要表达这些。雅罗米尔被母亲的爱设计为一个未来的诗人,在他幼小的生命里,母亲对他的设计给了他一种特别快乐的感觉,这感觉,慢慢引他朝着他的生命之外走去,诗人,难道不是生命之外的存在吗?

一个人在他们像雅罗米尔这样的年龄,不管他们受什么人的启蒙和引发,他们自己感觉到的某一个方面的快乐,让他们自己愿意朝着那个方面去想去做,作为一个人,他们的这一行为原本是合乎生命的愿望的。因为,不管他们愿意朝向的方向是什么,愿意做的事是什么,他们都是快乐的,而符合生命的自在性品质,同时,更符合生命的单纯性品质,因为像雅罗米尔那样年龄的孩子,他们在喜欢绘画或者说一些像诗一样的话时,他们在一开始都是单纯的。可是,当雅罗米尔开始为计妈妈和外公他们的喜欢而故意说一些话是,或者她为自己喜欢的女同学而画无头裸体画时,很明白地告诉我们,他开始朝着人的方向向远处走去。因为虽然依然是画画,依然是写诗句,可用心已经不单纯了,并且,在他把那些画藏起来的时候,已经表达了他的不自在。

在人与生命的二元一体里,人有作为人的向往,这算不算背离生命,答案是很明白的,生命的自在性单纯性和安静性并不排斥人的向往,雅罗米尔对于说话和画画的向往,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是快乐的,他的这种快乐与生命的自在性是完全吻合的。

在人的向往里,人沿着向往的方向越走越远,在越走越远的过程里,人开始有了痛苦,有了沉重,有了罪感,这三种感觉是由人的向往带来的,既然是人的向往,怎么会这样的感觉呢?根本的原因,是不管人走多远,生命永远在守候着人的归来,生命的守候,让远离生命的人感觉到了这样的沉重。

向往,人的向往,除了像雅罗米尔向往诗人之外,还有更多的向往。诗人,画家,艺术家,等等这一类人,难道不是我们崇拜的对象吗?在向往我们崇拜者的过程里,也属于对生命的背离吗?

对,也是背离。因为人在向往崇拜者的过程里,目的和行为越来越背离生命的品质。就是说,人把自己的向往变成了对自己的某种欲望的实现,对某种奢靡生活的追逐。这就远远地超越了生命品质的本性。

从人类历史的所谓发展看,这样的背离一样是人类走向堕落的根源。但因为了人类在自己的历史里建立了一个可悲的规则,崇拜英雄,所以,对那些成为崇拜对象的人,我们忽略了他们欲望的一面,并且常常把他们非人的行为解释了艺术或者远大抱负的需要。

这一点,在中国的历史里,表现得最为明显和不堪。所有那些成为了“名人”的人物,在他们的身后,他们的名望被无限地放大,而他们非人的一面,就是说,背叛生命的一面,却被中国的历史观深深地掩藏了起来,所以,中国的历史实际上就是陷中国人于不义是非不分香臭不辨的一部罪恶史和堕落史。

人的向往,有崇拜式的,也有罪恶式的,那些以实现个人欲望为目的的向往,彻底背离了生命的品质。但这一类人类的败类,不管他们官位多高,名望多大,并且这一类人往往属于一时显赫的人物,因为显赫,所以,他们在对生命的背叛过程里,既不会有沉重感,也不会有痛苦感,更不会有罪感。或者说,他们在实现个人欲望的过程和结果里,从来都是满足而快乐的,这又如何解释他们是背叛生命呢?

首先,背叛生命的沉重、痛苦和罪感,不是以背叛者个人的感觉来衡量的,一个朝着人的方向走出很远的人,他可以没有罪感,但他的个人行为所构成的生命罪感,是存在的。

其次,那些没有罪感的人,是因为他们的生命不仅是被他们抛弃上,并且是被他们掐死了,这些没有生命的人,其实不再是人,而是恶魔。

现在我们回到第5节对雅罗米尔的描写里来。我先引录两段描写:

“对于他尚未写下的诗句他存在着一份追念,对于他已经写下的他则兴味盎然回味着,就好像想女人那般;他不仅是这些诗句的作者,他还是关于它们的理论家和历史学家;他起草了关于这些诗句的评论,他将自己的诗作分成不同时期,每个时期都给了相应的名称。

这里有一种安慰:在尘世,他过着日常的生活,上课,和妈妈外婆一起吃饭,一种无法表达的空虚在日渐扩大;可是在上面,在他的诗作中,他设置了自己的路标,旋转了标有尺度和铭文的柱子。在这里,时间是可以明确表达并且被分成各个不同的时期的。他从一个诗歌时期到了另一个诗歌时期,向自己宣布一个新时期的到来,这个新时期毫无疑问地为他的想象打开了新的视野。

在这一段的描写里,我看到了两点:

1、雅罗米尔对日常生活的空虚感,这种空虚感,来自于他对诗歌的追求和痴迷,或者说,他从诗歌艺术里看到了生活的无聊,或者说,诗人成了他惟一的向往,因为只有诗人才能让他感觉到生活在实地,活得有意义。

雅罗米尔的向往及他的追求,在这个阶段,并没有背离他的生命。

2、他开始朝着诗人的方向走向生命的远方。

我可以这样假设,如果雅罗米尔作为人追求成为诗人,他坚持的是为诗歌的艺术而活着,那么,他的诗人生活虽然有形式上远离的生命,但他并没有背叛生命。但如果,他把对诗人的追求当成他奢靡生活的一个手段,不管他的诗作如何地辉煌,他的诗人形象都是对生命的背叛。

诗的追求,或者说诗人的追求,是什么样的追求呢?

“也许你会认为你诗作中某个充满魅力的场景或形象是你理性推理的结果,根本不是:它只是突然出现在你的脑海中的,突然,出乎你的意料;这形象的创造者不是你,而是存在于之中的某个人,某个在你的内部写诗的人。而这个存在于你之中写着你的诗作的人,是我们每个人都会体验到的无所不能的意识流;如果说这意识流选择了你作为表达的小提琴,这并不是你的才能,因为在这意识流中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这是画家向雅罗米尔所说的一段话。在这段话里,我注意到了这样的两个意义:

1、诗的追求,其实是对人的生命中的内在意识流的追求。而绝对不是作为诗人对奢靡生命的欲望追求。

2、诗人的追求,最终是与所有的人平等的。

在这里,小说家借助画家之口,告诉我们,真正的诗人,虽然生活在生命的别处,但他们从来没有背叛过生命。

小说家对雅罗米尔的描写,表达了人与生命之间的难解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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