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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基笔记: 十年投资回顾,兼谈我为什么看4000点

 战士998 2019-04-15


此文中的“我”是指华宝基金的基金经理刘自强。2001年7月入行在天同证券任研究员,2006年5月加入华宝兴业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本文中作者总结了十年来的投资心酸路,接地气。

来源:天天基金

牛市来了,机构投资者的拜访也多了。最近总被问:“你的投资风格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想了想,我还真没啥风格。这也许是我营销中的一个硬伤吧。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投资历史中的风格变迁,不知不觉,写了3000多字,可见苦难有多深重。本文是我投资生涯的流水账,只对4000点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拉到文末,不过未必是你想要的答案哦!

到今年三月十八日,我做基金经理就十一年了。

说起来,年头长也未必就算什么可炫耀的资本,就像《射雕》里黄蓉说的,“一把年纪活在了狗身上。”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投资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而迟钝的。但是,如同大多数平凡的人一样,即使生活一再论证了自己的本质,还不是一样要继续地活下去。今天,我就叨叨自己过去十一年磕磕跘跘的投资经历吧。

2008年3月,我投资生涯的起点,正是一轮梦幻般牛市的终点。彼时市场已有不小的下跌,但超级牛市遗留下的投资风格依然大行其道,市场上基本是自下而上的选股模式,鲜有自上而下的宏观配置套路。

而此时入行的我,却被当时那几个在金融风暴中大赚特赚的宏观对冲基金吸引,立志要利用自己的经济学功底,学习自上而下的宏观配置模式,走出自己的风格。

所谓宏观配置,研究的重点主要是经济周期、产业趋势与政策、货币流动性、经济政策等。这些东西在书上看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要知道,经济学是一个研究人的学科,而不同的人在信息深度、学术水平等方面有着巨大的差异。你认为应当实施的经济政策,凭什么官员们就一定会实施?即便政策大方向确立了,不同部委会不会有不同的思路和行为模式?会不会相互掣肘?

所以做政策分析的宏观策略一贯被打脸。今年年初,某司策略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为自己去年的策略辩白了一句:“这让大家知道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在年初有怎样的憧憬,在年底又有怎样的失落。”这句话说得很漂亮,一下就把锅甩给了那些手握重权又不懂经济学的SB。

但是,这段话也充分说明了,首席策略师依然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大券商的首席当然不是普通人,但终究不过是一根金融屌丝,打你还用挑日子吗?如同当年的我一样,忽略了学术知识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巨大差异,不挨打才见鬼了。

我说到他并不是鄙视他,因为我曾经错得更多。我只是觉得,他和很多市场上拿着高薪的策略分析师一样,与现实世界还隔了很远。当然,有些人也可能永远都无法成熟,无法理解现实世界的运行方式。顺便说一句,这样的人还挺多。

2008年的我,刚开始因为看空而顺风顺水。到了4月底,市场临近3000点,饱受次贷危机肆虐的美国也早开始了政策放松,我分析了各种迹象后,觉得国内的政策也必须要转向了,否则会有经济失速的风险。恰巧,一位高官视察了市场后,发表了一句著名的喊话,市场应声暴涨。我更觉得自己颇有远见。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央行大幅提高存准1个点,证监会放行大盘股IPO。神仙打架,韭菜遭殃,市场再度暴跌,一路向2000点杀去。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经济瞬间失速,手忙脚乱中,四万亿大杀器祭出,并铸就了此后经济政策研究中的一个绕不开的前缘。

政策的对或错,其实已经没必要分辨了。反正我是输了。而我也终于认识到,把握政策其实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庙堂之上也未必真懂经济,理性人分析不如打听消息。所以在A股市场里,你一定要乖,要听爸爸的话,而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爸爸到底想怎么做、会怎么做。

被过于偏激的宏观配置打脸后,我的操作开始向指数化龟缩。从海外的经验来看,主动型基金并不会比指数基金表现得更好,那么我先向指数靠拢,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一定的行业比较、龙头筛选、配置优化,也许是一种出路吧?

可是,这一次的转变的效果更糟。因为指数有代表大盘的沪深300指数,也有代表小盘的中证500指数,选择谁来做对标,差异可大了去了。

2009年,正是小盘股超越大盘股的起点,这一种风格差异延续了整整两年。自下而上的选股策略大放异彩,勾兑、抱团、锁仓、坐庄成了最好的投资模式。而不善于与人交往的我,守在价值股里,业绩一年不如一年。

苦闷之余,倔强的我并没有放弃节操去追逐高估值的小票,而是想从宏观配置转向重点行业配置。我觉得,宏观太复杂,微观太混乱,也许中观的行业角度能更好的实现专业研究与实际操作的结合。于是在2010年底,我看中了黄金。

2011年,我以极大的行业偏离度配置了黄金股。这一年,黄金如我所愿地从1300美元上涨到了1900美元。然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A股市场里的黄金股却始终没有跑出超额收益,全年跌幅和上证指数相差无几。但这一年由于小盘股暴跌,我终于尴尬地以下跌21%的业绩进入了行业排名前1/4。

这一并不算成功的经历给了我一个错误的指引,2012年底,当我试图要重新用重仓行业的策略来改变命运时,我选中了风雨飘摇中的白酒。

当时的白酒已经在塑化剂和反腐的双重打击下暴跌了一轮。而我却觉得那些优秀的产品,并不会因为个别劣质产品,或是某个特定群体一时的限制消费,而改变价值。更何况,这种运动式的消费限制终将过去,现在正是长期配置的好时机。

回过头来看,我的判断并没有错,只是早了整整一年。在这痛苦的一年里,我职业生涯里第二次接到基民打来的电话(第一个是交易密码忘了,叫我给她查密码),一个愤怒的基民痛骂我:“谁都知道白酒不行,你买这么多干嘛?”这一年,心力交瘁的我愁苦生疾,再也没有勇气继续我的投资生涯。

然而,就在我萌生退意的时候,2013年下半年,我司多位明星基金经理因故离职。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领导再添麻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但是,坚持做下去可以,难道还要走过去的老路吗?如果转型自下而上,不擅长勾兑的我又能做好吗?

绝地之中,我最终选择了行为金融学(看图就说看图,别美化自己!)的助力。渐渐的,我融合出一套结合了量化、技术分析、基本面筛选、分散组合的套路,建立了一种既有趋势,也有选股的混合型投资策略。2014年到2016年,我终于靠着这一策略连续三年进入了市场的前1/3。

就在我头脑发热,自以为终于掌握了从股市ATM里提款的密码之时,2017年再度给了我一盆冷水。这一年,累积多年的大小盘风格强劲反转。全年在指数上涨的同时,近八成的股票下跌。我的分散策略完全没法对冲风险,而看空大势又让我一次次错失追高大盘股的机会,最终只能黯然败落,也再次验证了:没有一种策略是永远适合这个市场的。

经历了这次惨烈的滑铁卢后,我问自己:“五年前我可以推翻自己的一切模式,重新建立新的方法,现在的我就不可以了吗?”于是在2018年,我再度转向宏观配置思路,这一次,与当年刚刚开始学习投资时,已过去了整整十年。

虽然方法没有什么太多改进,但十年历经的沧桑却让我成熟了不少。对于爸爸们想怎样、会怎样的哲学问题,似乎也更接近真实世界了些。这一年,我职业生涯中第三次大幅度集中配置于特定行业,这一次,看空大势的我选择了高防御的银行板块。上半年,这一选择严重落后于市场,但我依然在一片质疑中扛了下来。三季度,我的判断终于验证,银行股巨大的超额收益一下子扭转了的业绩。

2018年10月,市场跌破2500点。此时的我决定全面转向多头。我在各种质疑声中,把银行股全部换成了券商、医药、基建等几个板块(以上操作已在基金年报中披露),虽然医药股正巧赶上了医保集中采购的黑天鹅,为2018年留下了一些遗憾,但操作风格的转换已经全面展开。

猪年伊始,市场狂奔走牛,我也不断加速推进操作模式的转换,又重拾起趋势加选股的混合策略。但在两个月疯狂的抢钱行情后,我却在赚钱的喜悦中愈发焦虑不安。会不会有调整?到底什么时候减仓?改变策略的时机对吗?对坐过山车的恐惧在牛市初期支配着我的神经,忍不住就想要卖票跑路。为了避免犯错误,我决定多出去看看,少在公司里做交易。

前段时间在成都调研,抽空去了文殊院,正好看到一扇牌匾上写着:“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不生”,颇有些感触。执着于业绩与收益时,常被市场的情绪裹挟,怎么可能做出智慧的投资决策?跳脱于市场噪音的觉醒才是智慧的来源,而这种觉醒则是产生于不执着于胜负的自在之心啊!

投资十一年,愚钝如我,从来没有融入主流、享受高光的时刻。但是,我感谢过去笨拙的自己,孤独地走在自己的路上,没有与人合谋过,也没有做过昧着良心的事。做对做错其实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知足常乐、无愧于心,不就足够了吗?未来的日子里,我的投资模式可能还会有不断的演进,还是会没有固定的风格,但生生之中,依然希望自己能够不忘不生。

或许,乔布斯的那句话,于我而言,应该改成Stay content, stay foolish。

好了,最后来说说我为啥去年底就看4000点。这个嘛,是我多年和卖方小伙伴们打交道的心得:用嘴下注的人,说错了不用负责任,说对了可以吹一辈子,既然如此,干嘛不吹得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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