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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录寄鄙诗，欲见别后情绪，以慰远道故人悬悬之思耳。乃蒙履韵见和，又增寄新篇，并令指择尤者，以相证验，何其嗜好之癖不自除可怜念如此也。夫我与君之相知，固不以诗，然于为诗相知之深，亦未有如我与君者。平生时每独吟趣得，意殊自喜，辄欲语人，人亦竟无应者。至于君之见之，我则未暇自言，君未尝不击节中之也，可不谓之相知者耶？以君之知我至此，我之于君，虽不敢谓竟知其诗，其于一二必有愈于他人之知君者，又可自许也。 尝谓古人为诗，尤喜论句。以杜陵之圣，而自道其为诗之力，则曰：“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其称李白曰：“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及以清新俊逸，比之虞鲍，皆句之云也。今之词人，动喜狂放，句之不图，而务崇其体，使人望之庞然廓然。及取而读之，终篇而未有得焉，终卷而未有得焉，岂其诗之固难知耶？何其与古人为诗之道相谬也？得非竞于名而眩于实者耶？欲以才贸市于人，而务张之者耶？宜吾之所疑而不敢与也。昨君来诗总数章耳，然就而论之，非独其篇之完善，格之高异，至于其句，皆使人诵之而知工，识之而不能忘也。岂不有异于今人，有合于古人耶？已相为标举，录在别纸。皇甫湜言人作诗，未有刘长卿一句，已骂宋玉为老兵。湜好奇人也，于诗乃取长卿，其有以尔也。相去二千余里，此如面谈，敏树再拜。 今译 前不久收录寄给我的诗，想看到分别后的情绪，用来宽慰远道而来的老朋友遥远的思念。才承蒙践踩着原韵见和，又增寄了新的诗篇，并叫指出选择突出的，用来互相检验，为什么有那样特别爱好的习俗不自己去掉，令人喜欢惦记到这种地步。我与您的相知，原本就不是因为诗，然而对于作诗却相知甚深，也没有人如同我与您一样。平时每当独自吟得一诗，心里觉得有趣特别的高兴，总想着要告诉别人，人们也竟没一人附和的。至于您见了我的诗，我则没时间顾及自己说的话，您从来就十分赞赏看中我的诗，这难道不叫做相知吗？凭着您的相知我到这种程度，我对于您，虽不敢说居然知道您的诗，对于少数诗一定有超过他人相知于您的地方，又可拿来自夸。 曾听说古人作诗，尤其喜欢衡量评定一句句诗。凭着杜甫作诗的圣明，而说到自己作诗的着力点，则说：“我为人性格内向，怪癖，唯一的嗜好是写诗，追求写出美好的诗句；如果经过努力，还是写不出好诗，不能感动读者，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啊!”杜甫称赞李白说：“李白有好的诗句，往往像梁朝的阴铿。”因为清美新颖，不落俗套，比虞世南鲍照，都是就诗句说的。现在的词人，动辄喜欢狂放，不图句子写得好不好，而务必尊崇诗的全体，使人看上去高大空旷寂静的样子。到取来读它，读完一篇也没有什么心得，读完一卷还是没有什么心得，难道他的诗本来就难以读懂吗？这与古人写诗的做法比较不是很谬误吗？得到的不是比赛着看谁名声大而炫耀于实者吗？想要把自己的才华冒冒失失地卖弄给大家，一定会张扬自己？应当为我所怀疑而不敢这样做。昨天您寄来您的诗总共有数章，然而就这数章诗议论您的诗，不只是篇章的完整，格调高超卓异，至于其中的诗句，都使人诵读后感知到工整，读了它就不能忘记。难道这不是不同于今人吗，难道这不是有合于古人之风吗？已经相互揭示标明，抄录在别外的纸上。唐代的皇甫湜教人作诗，没有刘长卿一句，已骂宋玉为老兵。皇甫湜喜好奇人，写诗就取刘长卿，他有用你的意思。我们相距二千余里，这就如同面谈，敏树再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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