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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吃苣苣菜的时节，连续有人给我捎来苣苣菜。先是我婶娘亲自送来，后是丈母娘托人捎带。前后相赶，有点来不及吃。幼年时就听过一句俗语，是这样说的：乡里人撂过墙，城里人不得尝。就是指一年农家的时鲜蔬菜收下来，农村的人先吃过之后，才能轮得上城里人吃。可是现在交通便利，打破了这个规律，许多东西都是城里人先享用了，乡里人还指不定能见上一面。如果有例外的话，如苣苣菜一类的野菜倒还是坚守着这个规律。留在农村的人先吃过了，才能轮上城里人吃。 早在庄稼刚种到地里那会儿，苣苣菜就应了春天的暖意，悄悄顶破了地皮儿，努出了嫩白的草芽，尖尖的芽儿上边，有一抹淡淡的红，或是一丝轻轻的绿。将铲子插进地皮，带着根子挖出来的苣苣菜芽儿，吃起来是顶好不过的。一来这刚出土的野菜嫩，自然比长老了的要好。二则老萝卜酸菜啃了一个冬天，早就腻了，这东西是最早能尝到的鲜货，能不爽口吗？可惜得遇上手勤的人，还得在乡间整日和泥土亲近的才行。 小时候吃苣苣菜不是新鲜事。春天到田野里去挑了来，人吃不了多少，主要是剁碎了喂猪。我们那里遗留下这么一个称呼，管从野地里采苣苣菜叫挑菜。这是频繁的饥荒年洗礼后留下来的生活习惯。近的是六七十年代那漫长的挨饿时期，再远是民国十八年那著名的旱灾，再往远追溯，也是无数个这种辛酸与饥饿交织的年份。遇上这样的年份，无奈老百姓只好靠野菜度日，在所有野菜中，苣苣菜自然是最佳选择了。远的不知道，近的是六零年。我们老家村上的人靠着野菜，虽然大家吃得肚皮子发绿，但是很少有饿死的人。 据老人们讲，村上唯一饿死过一个人。他从外村去回来，走到半路就倒在一口井边给牲口饮水的石槽里死掉了。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衣衫里塞满了苣苣菜和蒲公英，嘴里也满是咀嚼这些野菜留下的绿色汁液。 2014-0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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