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圣诞过去,19年新年又至,才想起17年早出晚归跑画室,忘记归整一年到头的菜单了,赶紧补课。
虽然除了旅行,平时基本不动窝,但魔都食界变幻无常,同一位置一年可以置换三家不同特色的餐馆,只要有肚子和银子,根本吃不过来,加之我的嗅觉比狗灵敏,味觉比思想自由,对乏味的日常生活最重的还击,就是时不时和三朋四友出去大搓一顿,坚决认定只要这世界还存在美食,生活便是有意义的。
总观去年可以存档的餐厅,除了朋友做东,皆为无心偶遇。乏善可陈的且按下不表,大众点评网红店先不说——百人千味,人家觉得美的你可能会呸呸呸,人家只打两分的,你倒品出个云蒸霞蔚来也未可知。一见钟情只能看运气,还好只是个餐馆而已,运气差最多下次不来就是,无伤大雅。
元旦那日,看着天蓝云白那样好,不出去走走简直辜负了上苍一番美意。想着或者途中如能遇见一家新鲜的餐厅,也未可知。
中午进入华丽丽的某著名商圈,为免拥挤之苦,拉着朋友避入一家颇有几分姿色的餐厅,正诧异饭点时刻怎么顾客寥寥,朋友瞧了瞧菜单哑然失笑:你倒会选地方,这是家米其林一星哩。真的吗?米其林餐厅的故事听了不少,还没亲临过现场哩,看来这个年开得不错哈。上帝保佑吃饱饭的人,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都如今天的天气和食物一样美好。
可是不得不说有些失望。对评判标准那么严格的米其林餐厅来说,它的舒适度还行,但菜肴的口感却显平庸,至少我认为没达到“值得停车一尝”的程度。
写了几年美食总结,现在已不再是一上菜就一通乱拍了,一定要吃到认可的食物才举起手机。我虽不是素食者,却对蔬菜情有独种,翻开菜单首先搜索有没有合意的时令蔬菜。从留存的照片上看,好像只对这家餐厅的西芹百合淮山炒木耳和太极杏芝露打了及格。高档餐厅追求的是原汁原味的健康饮食,烹饪过的西芹能吃出原来的清香,淮山能回放本身的甘甜,不容易。毕竟菜是用来吃的,造型再好,味蕾不认账也是没法度。
回归画室后的某个午后,被格格巫拉着去为正在筹备的“好奇柜”找“好看又便宜的柜子”,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从未涉足过的长寿路。巫女眉飞色舞:我要带你去看一家超级有趣的古玩店!
我得承认如果不是她引导,这辈子都可能都不晓得在大上海的这个旮旯角落竟有这样的一家藏宝屋。一间不是很大的铺子,陈旧却不邋遢,堆满了一天一地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旧货,古不古的我不懂,赏心悦目是真。比如意大利淘来的会唱歌的旋转木马,比如荷兰淘来的会跳舞的布谷鸟报时钟,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古玩店的时空是封闭的,不觉就消磨了半天。手里把玩着一套英格兰瓷器,嘴里说好想喝杯热咖啡。格格巫一边咨询老板门口那对顶天立地的罗马石柱价值几何,一边问我:正好他家在隔壁开着一间咖啡馆,红酒炖雪梨想不想吃呀?
于是我们快速穿越回现实世界,进入一方布置古典的文艺空间。在这个哗众取宠的时代,它还算委婉含蓄。木桌上插着大捧黄色玫瑰和紫色勿忘我,三米高的铁笼里站着几只叽叽喳喳的相思鸟,老唱机里放着懒洋洋的三十年代民谣,整个基调与对过的古玩店很搭。
服务员和蔼地告诉格格巫,红酒炖雪梨需要预约才有得吃。这意外的打击让巫女有点抓狂,说哎呀那怎么办呀我们就是想吃这个才来的呀!服务员笑了:我们的奶油南瓜盅也不错的,这天儿喝了驱寒。
胃连心,汤正好,那是一个相当惬意的下午,我们似乎在时光中蜿蜒回溯到的时间之前的世界。用餐环境和彼时的心境有时是触发喜悦的关键点。也许。
“好奇柜”开展后,荷西在梅垅镇一家川菜馆举宴致谢。北方来的汉子却承受不起正麻纯辣,只对相对温柔的宫保虾仁、酸菜鱼、麻婆豆腐、干锅花菜、红糖糍粑之类,还能接受。
真心愿为这家餐馆赠一面“价廉物美”的锦旗。菜品分量厚道,味道亦算上乘,特别要赞的是那款花生芝麻冰粉,竟被我吃出了几分久违的童年感动。
能记住它还因为那块自助取水处的煽情小木牌:当赤道留住雪花,眼泪融化细沙,你肯珍惜我吧?
哈哈哈哈,好吧,我只取半杯饮便是。
六月,和朋友在弯弯曲曲的滨江路散步,路过文华酒店,他说进去喝点饮料歇个脚吧。穿过嘈杂的大堂,是静谧的弧形酒吧,薰炉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幽香,玻璃幕墙外的小小花园里翠竹竿竿,微风的间隙中摇曳着黄浦江的浊流,水面上飘浮着一片久久不去的迷离波光。
一杯简单清淡的冰茶,一段恰到好处的沉静。
七月下旬照常要找家宾馆小住两天。这两年好像都是和平饭店入选,不仅因它较别的宾馆爱打折,环境和口感俱佳的下午茶跟早餐也是它家卖点之一。这次赠送了一个夜间品酒节目。我对酒并无成见,只是向来无饮酒之福,就算半杯低度葡萄酒,亦会面红耳热心跳如鼓。朋友尝了上十款美酒,侃侃而谈关于葡萄因土壤、气候和水质的不同,所酿之酒的口感差异。
记不得吃了什喝了啥,倒是那些闪着冷光的摆设和器具颇为诱人,光与色的闪烁明灭如琉璃,瞬息万变,交错重叠,令我莫名兴奋,印象深刻。
八月的一个周末和格格巫相约去书展凑个热闹,不料诺大一个人山人海的生猛场面,被心浮气躁的荷西狗追兔子般十分钟便跑完。自然连一张纸片都没摸着,书嘛,纯粹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罢。
还好中午在静安义和小馆吃得比较爽。食素的格格巫对梅子浸圣女果赞不绝口。无肉不欢的荷西对红烧狮子头配白米饭无话可说。荤素皆喜的我吃完整盘虾仁翡翠卷后,对霸道荷西的丝丝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诶,饮食男女,莫论文学。
秋季在巴尔干半岛呆了二十多天,一路上心心念念都是中餐,回程前和朋友约定,下了飞机直奔餐馆,先解相思之苦。关键是,我思念的不是川菜,而是沪上的浓油赤酱。无法解释。只得有些惭愧地继续想念。
接机的朋友是本地人,见我对他的家乡味馋成那样,感激涕零,不顾只有四张嘴四只胃,把熟悉的招牌菜顺势而下捋了一遍,摆满一桌子:卤糟三鲜、糯米糖藕、香干马兰头、外婆红烧肉、红烧划水、草头圈子、毛蟹年糕、三鲜锅贴、炸糍饭条……虽说不算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食材,却都是江南味道中我所偏爱的做法,重油猛糖醇厚香糯,解恨!
过分的是,吃完这顿撑死牛的午餐没两天,竟又闹着跑来同一家店吃了顿晚餐,终于对这些弥漫着浓郁甜稠香味的菜肴腻歪了,味蕾被酱料和鸡精轰炸得疲惫迟钝,缴械罢工,自揣大约一年半截不会再来,方才作罢。
入冬后在格格巫的强烈推荐下,吃了一顿五星级的昂贵日本料理。进门先脱鞋,如果嫌店家提供的拖鞋不洁,可以来点脚气喷雾剂。小日本惯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花心思,不信你看,洗手台边不仅摆着洗手液护手油,连醉酒后的呕吐池都妥妥备着啦。
描着热带鱼的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四四方方的日式包房,着和服的女孩双膝跪地拉开木门,房内陆板上铺着青黄相间的草席,墙上是花哨热闹的浮世绘。
新腌的紫苏梅子小章鱼,新鲜的肥肥嫩嫩刺身,佐芥末和自己磨的日本红姜,平添一种含蓄而饱满的仪式感,尚未开筷,先生敬畏。据说这家日料店的食材大多由日本空运而来,成本高是体格贵的主要原因。没有被任何调料掩盖的厚实肉质,脂肪细腻绵腴,有的嫩滑,有的鲜甜,让人微醺。
我有个坏习惯,无论菜肴多么丰盛,必得有一碗清香朴实的米饭相佐才算完美。这家日料店的糙米饭应属上品,即便空口细嚼,也是滋味无穷。
时值十一月底,新一年的圣诞树又披红挂绿地立了起来,满世界都放着欢快的圣诞赞歌,纷扰的一年即将结束,明天必将因美食而鲜活。
上帝保佑有饭吃的人!
|
|
来自: datiekangning > 《文件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