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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波斯卡:写给文学爱好者的信

 日暮殿前高风起 2019-05-05

斯瓦娃·希姆博尔斯卡(又译辛波斯卡)(1923—2012),波兰作家,公认为当代最迷人的诗人之一,被誉为“诗界莫扎特”,受到包括文学家米沃什、政治家科莫洛夫斯基等社会各界人物的高度赞誉。


1996年,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文学史上第三位获得该奖的女诗人。2001年,她成为美国文学艺术学院名誉会员。


她常以简单的语言传递深刻的思想,以小隐喻开启广大想象空间。她的作品文字诙谐,于幽默中暗藏讥讽,以精确的讽喻揭示了人类现实中的历史背景和生态规律。


近日,她的散文信札首次翻译成中文出版。让我们来一睹为快吧~


信札寄薪火  笔墨窥性情

文/龚泠兮

 

2011年冬季的西里西亚大学,波兰文学课的老师在第一节课上带我们赏读了《三个最奇怪的词》,那是我与辛波斯卡最初的相遇。


不,这并不能称为相遇。诗人已逝,唯有诗篇仍在流传,令无数的读者不断地遇见她,诵读她,赞美她,又试图了解她。我,也毫不例外。


从《三个最奇怪的词》开始,我陆续读过辛波斯卡的一些诗——感叹缘分弄人初见不知是否曾经擦肩的《一见钟情》;认清自己即是自我阻碍的《在一颗小星星之下》,坦言幸福总被包裹在不幸之中的《迷宫》,看透风景不会自我观赏的《一粒沙看世界》,等等。


她把身边万物写成了诗,把寻常生活写成了诗,又在诗中思索着更深刻的哲理,在诗中打开了更广袤的世界。


我曾想象过许多遍,在脑海中描绘过许多遍,发出这般思考、写下这些诗句的辛波斯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究竟拥有怎样的性情,爱读怎样的文字,会用怎样的语气和方式与人交谈?


读过《希姆博尔斯卡信札》之后,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答案。


这本书,收录的是辛波斯卡写给文学爱好者的回信,记录了她对来信投稿的感想与建议,短小简致却引经据典,幽默诙谐又辛辣直接。不同于诗篇是成章珠玉,信件总是更为随意,嬉笑怒骂喜恶了然,诗人的性情仿佛也跃然纸上,令人莞尔、获益,同时倍觉亲切。


对于要求编辑部对投稿进行修改的作者,她“很好奇,奥委会是否会收到来信说,‘我想获得世界冠军,我授权你们对我进行训练’。


对来信提出的“到目前为止哪个诗人最帅”这样的问题,她煞有介事地和编辑部同事们进行了友好交流,最后还真的得出了结论。


对语法糟糕的稿件,她抖机灵,“既然医药公司没研发出专治语法病的灵丹妙药,我便建议你服用波兰语语法吧,每日三次,餐后服用。


……


抚着书页的某一刻,我似乎看到了辛波斯卡扶着眼镜念着来信,或点头或皱眉的模样;看到她在窗下认真地写下这些回信,时而严肃又时而狡黠;看到了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更为有血有肉的、饱满而真实的形象。


没有哪一刻,我觉得离她距离如此之近。


而此书,也不仅仅让我看到了这位倍受赞誉的诗人的日常性情,更令我看到了一位从投稿也曾石沉大海的新人成长起来、最终成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至高荣誉的文学大家,对新人作者的谆谆教导和拳拳爱护之心。


她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存在的问题,并提出有用的建议。她也会对难得的好作品报以肯定和欣赏,叮嘱作者再寄来更多的作品或在去克拉科夫时一定要拜访她的编辑部。


她曾开玩笑说编辑部办公室那一亩三分地都已被来信占满,那么,她又是花了多少时间与耐心,一封封阅读,一封封点评,才有了这一封封回信,最终编成了这一本厚厚的《信札》。


所谓薪火相传,大概莫过于此。


那些收到辛波斯卡回信,得她批评或指点的文学爱好者和新人作者们,是幸运的。


而能遇见辛波斯卡,在她的诗中更了解生活;遇见《信札》,在她的信中更了解她,则是我的幸运。


希望这本书,能够令同样喜爱辛波斯卡的读者朋友们,于笔墨之间窥得诗人一二性情,并在诗人写下的建议里有二三获益。


作者简介

龚泠兮,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波兰语言文学专业,留学波兰华沙大学,曾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波兰语专业教师,拥有丰富的笔译和口译经验。


好书推荐

《希姆博尔斯卡信札》

(东方出版中心2019年4月出版

李怡楠、龚泠兮 译)


精彩试读

 

《希姆博尔斯卡信札》为希姆博尔斯卡(辛波斯卡)最受读者欢迎的散文信札,收录了她写给文学爱好者的230余封信件,首次翻译为中文出版


这些信札都是极为精致、充满智慧的随笔小品,丝毫没有老生常谈,文字不拘一格。作者回答文学爱好者、投稿者的来信,简洁而巧妙,任性而有趣,饱含了一位世界级文学大师对文学、对创作、对读者、对世界、对人生的洞察和体贴,乐观而优雅,警辟而活跃。


现摘录10封精妙的短简信札,你能看到文字中闪烁着高超的智慧,幽默的语言中点拨提示自在其中。


1

观察者:

       您指责我们糟践文学青苗。“对幼小植物应该细心呵护”——我们在您的来信中读到——“而不是像你们那样批评它们的弱点和青涩的果实。”我们并不赞成在温室中养殖文学幼苗。植物必须在自然环境中生长,提前适应环境。有时候,植物会觉得自己能长成参天大树,但在我们看来,它就是一棵小草,哪怕是最精心的呵护也无法让它变成一棵大树。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会诊断错误,但是我们也不会拦着这些小苗生长啊,我们也不会把它们的根刨出来。它们可以继续生长,直到有一天证明是我们判断失误。我们会很激动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况且,如果您以一种积极的态度阅读我们的专栏,您就会发现,我们对任何值得夸赞的作品都是反复强调的。只是这样的作品并不多,可这也不是我们的错,毕竟文学天赋并不是普遍现象。


 2

J.Szym.:

       好吧,好吧。您仔细地抄写了杨·斯托贝尔斯基的小说片段,然后寄给我们,希望我们将它作为您的处女作出版。和某位来自格但斯克的“巨匠”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他曾光明正大地抄了《魔山》中的一个章节,还特意改了人物姓名以掩人耳目,抄袭的片段有30页左右。您那手抄的4页根本不够看,必须要加油干了。建议您从《人间喜剧》开始抄。这本书写得不错,还很厚。


3

芭西卡:

       “我的男朋友坚信,我这么漂亮是写不出好诗的。你们觉得,我附上的诗怎么样?”我们觉得,您的确是个漂亮的姑娘。


4

乌宾:

        如何才能成为一个文学家?您提了一个麻烦的问题。就像一个小男孩问,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妈妈说,过一会儿再给他解释,因为现在自己很忙。这时小男孩缠磨:“哪怕给我讲讲小孩的头是怎么生出来的啊。”……怎么办,试试吧,那我们就告诉您“头”打哪儿来:要成为文学家,首先得有点儿天赋!


5

马库斯:

        在诗的第一部分,坏女人从主角身上扒下了血淋淋的心脏,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喂老鼠。而在最后一部分,主角向坏女人表示他准备原谅她所做的一切,他的心仍然只为她跳动。拥有一颗备用心脏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我们相信这会引起科学界的兴趣。


6

P.G.Kr:

        您有必要换支笔了。您用来写作的那支笔犯了太多错误,肯定是支外国笔。


7

P-ł:

        不同代的人彼此停止互相沟通是我们这个世纪的不幸。特别是战后出生的这一代人,他们倾向于封闭在自己的天地里,对同龄人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感兴趣。无论这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无论这会对社会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我们很清楚一件事:这对文学而言不是个好兆头。缺乏好奇心对文学的存在是危险的,就像在绘画中对色彩不敏感,在音乐中缺乏听觉一样。您的故事是狭隘的、闷热的、密闭的,没有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户,所以打开它时没有任何风景。时髦的风格丝毫没能补救它,非常糟糕。


8

来自亚沃尔的亚沃尔:

        这篇小说里有几页值得表扬,就是描写天体动物学教授讲座内容的那几页。您将伪科学的生物系统分类置于讲座之中,读来颇有意思,我们很赞赏您的这份想象力。遗憾的是,讲座的情节安排就不是那么巧妙了,修辞描写也不够精致。在这世上,初涉文坛的人总觉得艰难,因为他们在读者面前展示的必须是一个各方面水平都良好的整体性作品。所以,得写一首好诗,而不仅只是一个完美的比喻。得写一篇优秀的小说,而不仅只是一个优美的片段。文学新手只有终其一生辛苦写作,以争取一个大师的头衔,人们才有可能在其身后将他的作品片段、节选和笔记刊印出来。这个事实很苦涩,但足够合理。请您与我们保持联系。我们真诚地鼓励您继续写作。


9

热戈塔:

        如果我们出版了你的作品,请告诉我们卡其米日·普什德韦·泰特马耶尔现在的地址,这样我们就可以寄给他百分之八十的作者版权费了。


10

A.P.:

        “我很高兴成为一名诗人!”这样的话,我当编辑就要唉声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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