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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起儿时妈妈亲手制做的甜面酱，那淳厚的酱香和丝丝的甘甜让我久久不忘，挥之不去。 改革开放前，农村物资匮乏，农家生活清苦。特别是春天，青黄不接，用来佐餐的几乎天天是咸菜，偶尔吃一次炖干黄菜就算是改善了，真是苦春啊。那时就盼望着能够吃上妈妈做的甜面酱。 也许是盼望引起了关注，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小时候，春未夏初时节，妈妈将黑面和好，发酵后蒸成不加碱的酸馒头，然后将每个馒头掰成4-5块，放入大号的陶瓷盆中，再放到火炕的炕头，盖上棉被进行第二次发酵，发好后再盛入大笸箩放在院中去晒，再将晒干的黑褐色的馒头块儿拿到石碾上碾成细面，最后放入洗净的酱缸，加入融化了食盐的白开水搅拌均匀，再用大块的防蝇纱布将缸口罩严，放在温暖的阳光下晾晒并发酵。从此，酱香开始在院中弥漫，越来越浓，充满整个院子，飘向左邻右舍。 也许是等待才嫌时光太慢，记不清这酱发好需要多少天，只觉得相当漫长。那时我常常扒着酱缸沿儿，看那红黄粘稠的面酱在阳光下冒着泡儿，听酱冒泡儿时发出轻微的扑扑声，吸着鼻子去闻那酱的味道；还曾偷偷揭开纱布，伸入指头，挑起一点儿酱，抹到舌尖品尝，热热的，酸酸的，才知道这时的酱还没发好，不免有些失望。 在我急切的盼望中，恰好在园中的第一批蔬菜莴苣、水萝卜、葱长成的时候，甜面酱终于让妈妈端上了饭桌。此后大概半个月，每天午饭时，饭桌上便有了一大碗浅褐色的面酱，还有嫩绿的莴苣叶、深绿的水萝卜缨和青白的葱。一大家子人围着饭桌，个个喜笑颜开，爸爸抓一小把水萝卜缨，我拈两棵葱，哥哥捏几片莴苣叶，蘸上甜面酱，放在嘴里嚼出声，再咬上一口玉米面的饼子，那醇厚而浓郁的酱香和丝丝的甜味充盈在口中，直沁入肺腑。每每这时，妈妈便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一家人吃酱，她那时的心里一定比她做的面酱还香甜。那时我最爱吃的莫过于葱蘸酱了。第一茬葱鲜嫩爽脆，汁液饱满；葱蘸酱味道独特，酱的甜味冲淡了葱的辣味，而葱的清香恰恰增添了酱香的淳厚。其实我知道谁都爱吃葱蘸酱，只是因为我和妹妹小，大家都把葱让给我俩吃。爸爸、大姐专拣酸辣的水萝卜缨子；大哥专挑苦涩的莴苣叶儿；二姐也吃莴苣叶儿，但她总是默默地抓来一把莴苣叶，先把最鲜嫩的挑出来递给牙口不好的奶奶，自己吃老的，有时还把莴苣叶递给爸爸和大姐，她抢水萝卜缨子吃；我将葱折断，把最好吃的葱白儿让给妹妹，自己吃较辣的葱叶儿；妈妈则是最后收拾残根剩叶，把所剩无几的酱碗抹净后，便蘸咸菜汤儿吃，舍不得再从酱缸里舀来酱。那时我以为葱和酱是绝配，葱蘸酱或许是天下第一美食吧。 改革开放后，物资逐渐丰富起来。食品厂批量生产的甜面酱很快进入了超市，农家一年一度手工制做的甜面酱被取代，农家院的酱缸也随之消失，弥散在空中的酱香味再也闻不到了。每当我吃到从超市买回的甜面酱时，却总也品尝不到那特有的醇厚而浓郁的酱香。儿时妈妈亲手制作的甜面酱，成了我永久的记忆，一家人吃酱的情景、那面酱香甜的味道时常萦绕在我的梦里，牢系在我的回忆中。 作者：薄长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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