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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世纶 | 经方的方证体系(下)

 鸿隆昌盛 2019-05-09

辨方证与对号入座

以上所述已说明,用经方治疗各种疾病,是在六经辨证后再进一步辨方证的,要掌握方药和方剂的适应证。但有的人误认为:用经方、《伤寒杂病论》方只要记住一些方药和其适应证就行了,不必再学习其理论;有的甚至认为:经方不辨证,只要生都掌握了《伤寒杂病论》条文,什么方治什么病“对号入座”就行了。这是错误的认识,其错误在于没有认识到,辨方证是继六经八纲辨证之后,更具体、更详细地辨证,没有六经八纲理论指导为前提,就不能把握方证。刘渡舟老师说:“失去了客观的依据与理论指导,辨证论治也就成了无源之水和无本之木,这必然悖离中医之道”。中医有许多方书,记载了许多方剂和其适应证,但都比不上《伤寒杂病论》影响广泛、深远,原因之一,是因为没有像《伤寒杂病论》那样完整的、富有科学性的严密的理论体系。例如桂枝汤方证,不但写明的方药组成和适应证,而且更强调了它属于营卫不和的太阳病,必须在六经辨证理论指导下才能准确使用桂枝汤,不深入研究经方的理论是不会运用桂枝汤的。为此,张仲景列举了许多桂枝汤的类似证,症状乍看是桂枝汤方证,实际不是桂枝汤方证,如第28条:“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痛,翕翕发热”、第152条:“其人漐漐汗出,发作有时,头痛”,第166条:“病如桂枝证……寸脉微浮”等,与桂枝汤方证的某些症状相似,但因水、因饮、因痰、因病位、病性等不同,与营卫不和有本质的区别。要辨清属哪个方证,必须要清楚《伤寒杂病论》有关六经、八纲及各个方证的病因病机,不但要了解每个方证的适应证,还要清楚每个药的适应证,即辨方方证的禁忌证、变证等。那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对号人座的治疗,往往贻误病情,加重病情。那种误认为辨方证就是对号人座的看法,还在于没有理解仲景“随证治之”的原则,且不知在《伤寒杂病论》中,只将桂枝汤方证的发展变化,就列举了28个本证和18个变证,甚至药味不变,只一味药的剂量变化,也要考虑与证相适应,方证名称也随之改变。如桂枝加桂汤方证,只是把桂枝增加二两,则适用于“气从少腹上冲心”证者,其辨证之具体、细细人微可见一斑。因此,柯琴指出:“仲景之方,因证而设,非因经而设,见此证便用此方,是仲景活法”。即是说辨方证是临床更具体、更灵活的辨证。实际对经方、《伤寒杂病论》有识之士早已看到这一点,如孙思邀、方有执、柯琴等,日本的“古方派”提倡的“方证相对”、“方证对应”论,其本质也是辨方证。刘渡舟老师更是重视方证研究,并且认为提出“方证相对论”的是孙思邀,他说:最早提出“方证相对论”的,既不是明清的“错简派”医家,也不是日本江户时代的“古方派”医家,乃是公元682年唐朝的伟大医学家孙思遂提出来的。孙思邀在《千金翼方·卷九》一篇序文中说:“论日:伤寒热病,自古有之,名贤睿哲,多所防御,至于仲景,特有神书……旧法方证,意义幽隐,乃令近智所迷,览之者造次难悟,中庸之士,绝而不思……今以方证同条,比类相附需有检讨”。

对方证的再认识

由于《伤寒杂病论》的方证经临床千锤百炼,不论是经方派,还是时方派,都注重应用和研究,对其认识也就不断深化,逐渐认识到辨方证的科学性。如沈自尹认为:“从广义上说,以汤方辨证亦属辨证范围,故称之为方剂辨证……,以药物的系统一方,来调节病理的系统一证,寻找方剂效应值的一体化,就是方剂辨证的涵义所在。现行中医的各种辨证立法,侧重于从疾病的病因、病理、病位、病性、病状表现、病势阶段、分型等方面辨识疾病过程,旨在探求病体的症结所在。而方剂辨证所探求者,除此而外,还在于探求方药的效能所主及方证的契合关系等……,一定意义上说,它可概括整个辨证施治的内容”。这里很清楚地指出了,辨方证不是简单的对号人座,而是更详细、更具体、更全面的辨证论治。不少人认识到了辨方证的重要意义,中药治病,不在用药多少,而在方证相适应、对应。如何天麟说:“在临证处方时,一般认为对‘症’下药疗效较好,实际亦不尽然。笔者曾治一女孩,因感寒而发热喘咳,脉浮,苔白,初投小青龙汤加杏仁两剂,热平,咳减,但喘仍作,小便甚少。二诊见原方己效,乃加茯苓利水,服后病不减而尿仍少。三诊,前方去麻黄续服,喘咳止,小便亦畅。岳美中治一妇女,慢性肾炎,血尿、尿频、腰痛,投猪苓汤三剂而愈。月余,病又复发,因虑其虚,增人山药一味,病反转重,复用猪苓汤原方而效。后病再复发,又增海金沙一味,竟又不效,再用猪苓汤原方而效。于此获得更大启发,正如《沈括良方·自序》所说:“药之单用为易知,药之复用为难知。世之处方者,以一药为不足,又以众药益之,殊不知药之有相使者、相反者,有相合而性易者,可知方有常方,法无常法,在辨证论治基础上,执一法不如守一方”。是说辨方证一定要准确,加减用药也要像桂枝加桂汤那样要对证,而不是对症。经方的方证在临床运用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只要认准了有是证,则就用是方,不要随便加减,多余的加味,往往造成画蛇添足,欲治反误。

    我国历来重视方剂和适应证的研究,后世方如潮涌出现,皆是证明,如《千金要方》、《和剂局方》、《太平圣惠方》等等,其内容主要是讲方证。《伤寒杂病论》因不但有方证经验,而且还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因此在国内外广为传播,尤其对日本汉方医学影响深刻。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决策者要取消汉方医,当时身为西医的汤本求真先生,眼看着独生女儿因腹泻用西药治疗无效被夺去生命,因之悲愤感慨不已,转而发奋学习《伤寒杂病论》,临床应用效如抨鼓,并结合临床体经,著成了《皇汉医学》,于是又使日本的汉方医学重振旗鼓,使方证对应派成为日本的主流派。近来不少人从临床和实验室探讨了方证对应关系。如伊藤嘉纪通过五苓散方证的研究认为:五苓散方证的病理状态,是渗透压调节点的降低,其利尿作用是通过调整调节点来恢复水液代谢正常的。给正常人和动物服五苓散看不到利尿现象,如让人和动物出大量汗,造成津伤表虚出现五苓散方证后,再给服五苓散,则看到明显的利尿作用。因而,认为五苓散与五苓散方证之间,存在着特异的方证对应关系阁。藤平健在论述出血病的治疗时指出,中医的处方,是由几个生药组成发挥一独特治疗效果的方剂,这个处方可看作一个齿轮,而出血病表现各种症状,这些不同的症状好似不同的齿轮,两者如能紧密咬合,则可使疾病很快治愈,如两方面的齿轮咬合不紧,就像汽车中的齿轮咬合一样,齿轮不合,则汽车不能开动,也就是说,治病方药不对证,治疗也就无效图。

总之,方证是经方、《伤寒杂病论》的主要构成,经方的辨证论治,不仅要辨六经,更重要的是辨方证,这就是经方方证体系的重要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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