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最神圣、最具有诱惑的地方,便是村边的麦场了。 麦场本是一大块平整的土地。地里的麦子刚刚泛黄,队长赵双城便开始派人碾场。碾场是一项缜密而又细致的活儿,一般要派有经验的老农担任。先是把麦场用水泼湿,撒上麦糠,再用牛拉着石磙,在场里反复而又细致地碾压。碾好的麦场不仅光滑、结实,而且无论太阳再晒,也不裂缝。 麦场碾好,田里的麦子也就熟了。“先收黄,再抢种,最后打麦人消停”,这是家乡人常说的谚语。收割来的麦子被大车小车,肩扛人挑,陆续运送了过来。麦子到了麦场,就像是到了阅兵场。它们站在麦场里,一排排,一列列,就像是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这些“士兵”在麦场里晒上三两天,然后开始上垛,而上了垛的麦子要等到夏种后才开始脱粒。于是,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麦垛变成了麦场的主角,也成为社员们引以为豪的荣耀。晚饭过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坐在麦垛边喝喝茶,聊聊来年的生活,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心里别提有多惬意。 土地承包到户后,家家户户的院子也都成了麦场。因此,13岁的我便有了碾场的经历。开始,我以为碾麦场不过是牵着牛,让牛拉着石磙在场里转圈儿。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碾场其实是一个技术活儿。不仅圈儿要转圆,而且要一圈儿套着一圈儿,否则,麦场便碾不平。经过父亲手把手地教授,我终于学会了碾场,并因此成为了父亲最有力的帮手。 有很长一段岁月,家乡的姑娘找婆家,往往会到男方家看麦场。因为,麦场里有麦垛或麦秸垛。麦垛或麦秸垛的大小便代表着男方家的贫穷与富有。 随着时代的变迁,看麦垛找婆家的观念成为了历史。因为,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故乡的田地已经被黄姜、油菜、果树等经济作物所替代,麦子已经很少。纵然种一些麦子,也用收割机收割,麦秆回填做了肥料,根本就不用往村子拿。 2014年回家帮父亲修缮房子,忽然发现院子外边还有一个低矮的黑色的麦秸垛。这是村子里最后一个麦秸垛,而我家的院子也成了村里最后的麦场。我请人把麦秸垛推走,在那里建起了小楼。 自此,村子里再也没有了麦场。(刊发于《石家庄日报》2015年6月2日) 来源:丹江湖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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