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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绍琴论湿热

 jxhdnc 2019-05-22

一,赵老对湿热病的看法

1 湿热病的起因

内经云:左右者,阴阳之道路。所谓左右者,地气从左升,天气从右降也,以天尊地卑故。上半年地气上腾,阳发于外,地上求于天,故万物成实,内经云: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下半年天气下降,降则万物凋零,阳气潜藏于内,内经云: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夏秋交节于未申二月,正值少阳相火与太阴湿土主令,地气升已极,而天气思降,故天地交争,相火与湿土相并。热蒸于上,则湿动于下,热欲散而湿阻之,湿欲化则热动之,升不能升,降不能降,人处气交之中,假若先因劳役饮食而伤脾胃,感之则受病。薛生白云:太阴内伤,湿饮停聚,客邪再至,内外相引,故病湿热。

湿热为病,升降失常。肝胆木主升,脾土为之斡旋;肺大肠金主降,胃为之转运。故脾胃为升降之枢纽,升不及则清气在下,而生飧泄;降不及则浊气在上,发为(月真)胀;清浊混处,湿热相合,脾胃失司,则胀满不食,心烦懊恼,恶心呕吐,四肢倦怠。故治疗湿热病,当着意于脾胃,以调理气机升降为任务。

2 湿邪之性与湿热病的特点

湿为六淫之一,虽弥漫于天地之间,流布于四时之内,然只于四气太阴湿土主令之时,始大彰其形,以此而观,湿邪之隐微可知也。湿为阴邪,性粘腻,既无风火之奔迫攻冲,又无寒凉之劲急收引,故其动也缓,行也迟,是湿邪发病也缓,传变也迟,病程也长。脾主肉与四肢,敷布一身之真阳,运化一身之水湿,故其性喜清燥而恶浊阴。今内外合邪,湿邪为患,脾为湿约,故脾内不能为胃行津液,而水湿内停,故见脘腹痞闷、呕恶便溏;外不能输布真阳,郁而成热,故胸闷心烦,周身酸困,恶寒发热。是故可知,湿邪为病,必以脾胃为中心。

然脾胃为一身气机之枢纽,升降之机关。今脾为湿侵,阳气不发,郁于土中,渐积渐热,湿与热合,如油合面,裹成一团,中焦由是不运,气机由是不行。然湿邪就下,热邪就上,今湿热为邪,湿随热上浮,则见头脑昏闷,重着拘胀;热随湿下流,则见腹部胀满,大便不利,小便涩痛,甚则下利红白,而为痢疾。若素体热实,久久阳气来复,湿邪则热化,而变阳明热实之证;若素体阴寒,湿伤阳气,渐渐消磨,久久热从湿化,而为寒湿。三焦为元气之别使,诸经皆受气于三焦,故湿热之邪侵袭三焦,则筋脉无所受气,故见筋急挛缩,而发为动风;湿热之邪随三焦之气走入经络,注入筋骨,纠结于骨节则发为湿热痹症,而见骨节肿胀疼痛;缠绵于筋膜,则发为痿疾,四肢不用。故内经云: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大筋软短,小筋弛长,软短为拘,弛长为痿。 3,湿热病与三焦辩证

三焦辨证虽然启端于内经,然三焦辨证真正的用于临床,作为辨证的基本内容则启端于吴鞠通。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以三焦辨证为纲,统领温热病的各种证形。而赵绍琴老则把温病概括分为两大类:温热病和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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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其中温热病,以卫气营血为纲,而湿热病以三焦辨证为纲。以温热病传变迅速,卫气营血各阶段层次分明,故以卫气营血统温热病更为合理。而湿热病病变中心以脾胃为主,或从卫分传来,久久停留在中焦,渐渐发展为蒙上流下之证,基本上都在气分停留,故以三焦辨证更切合临床。且三焦者,水道也,上连肺而下输膀胱,而肺主一身之气,故肺气宣通,则液化而水布;膀胱藏津液而司气化,气化行而水液之清浊分。其清者则流布于周身,滋润肌肤腠理,入中焦则化为营血,而湿浊则化为溲尿而出。素问?灵兰秘典论》说: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又《内经.灵枢》云: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难经云:下焦主分别清浊,主出而不内,以传道也。此为人体之常也.然湿热病阻滞三焦,升降不行,清浊不分,故不得解。是以湿热病首当以去湿为先,湿去则热孤,治之自易。治湿之法,当以调气为本,其治当不离三焦也。故湿热病,当以三焦辨证为纲,其理甚为明晰也。

然三焦之治,上焦心肺所在,故上焦之治当明辨湿热邪气,在肺与在卫之别,在气与在营之异。在卫则当以芳香宣化以解湿郁,湿去则里热自散;在肺则芳化与清凉同用,芳香以解湿郁,清凉以解肺热,肺不受邪,则水液四布,气化得行,湿去热散;在气则芳香化浊与辛开苦降同用,气升则热从表散,气降则湿从下走;湿邪陷落心包,则又当芳香以开郁,使热出路,开窍兼化痰,则包宫畅通,神自不蒙,佐以清热,热去内外之邪,一时而散。

中焦为脾胃所居,为一身湿热之本源,故其变化也最多。若素体脾弱者,则多为湿盛而热微;如素体胃强而火旺者,则热盛而湿微;初起湿盛,久而湿阻而热生,则为湿热具盛。故治疗中焦湿热首当明辨湿热二邪之多寡,来判定脾胃分治到底以何为本。湿盛当以化湿为务,芳香之品以醒脾升阳,略佐辛开降气之品;热盛当以清热为主,清凉淡渗,略以苦燥;湿热具盛,当观湿热轻重而依法治之,辛开苦降为正法。

下焦之地,膀胱与大小肠之位。故治下焦当明辨湿热邪气,在大肠、小肠与膀胱之别,而其中有热盛与湿盛之异。在膀胱者,当以淡渗为法,佐以清热,气化行,则湿热自去;在大小肠,当以化浊之品,略佐通窍之药,滞行则通,通则解。

湿热病的治法总则

1、湿热病治则

叶天士《温热论》云:入营犹可透热转气。赵绍琴老认为透热转气并不是营分证的专利,而是贯穿到整个温病治疗中的第一大法。具体而言,透热转气就是时时刻刻都要为邪气考虑,为邪气寻出路,清理一切阻碍邪气外达的外部条件,邪去则正安。而透热转气具体到湿热病的治疗,首要任务就是分离湿热邪气,湿阻则热郁,故湿不去则热必不去,是治疗湿热病当以去湿为本,湿去则热孤,治之自易。

通调三焦则湿行气化,湿热自分。火欲炎而湿欲流,湿阻热郁,必至胶结而成湿热。湿热相合,如油和面,难解难分。故治疗湿热,首当以分离湿热为务。然火热易散,湿阻难开,是治疗湿热又当以祛湿为本。湿化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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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湿去,湿化而热不解,此时方可清热,如非热重于湿,早用苦寒,势必遏阻气机~以湿为阴邪,水之类,是治湿当调气为本,气化湿亦化。三焦者,水道也,元气之别使,一身气机之枢纽,故治湿,当以通调三焦为主。湿在上焦,则开肺行气;在中焦,则运脾醒胃;在下焦,则促化膀胱。

用药切忌过分寒凉滋腻。其一,湿热病起病缓慢、病程长,且湿为阴邪,最易耗伤阳气,故湿热病当时时顾护人体之阳气,而禁忌过用寒凉滋腻。其次,寒则涩而不流,湿热邪气闭而不出,久而不解,势必内陷;滋腻则湿生,湿气流行,则气机阻滞不行,邪不得解,难免耗伤真阴真阳。其三,过分使用寒凉滋腻,必然造成寒凝、凉遏、湿滞之证,这些违背了透热转气的基本治则。

2、湿热病治四大法

赵绍琴老反复告诫,治疗湿热不可早用和过用寒凉,若非热重于湿,当于祛湿为主,湿去则热随湿散。故治疗湿热病大致有五大法:芳化、辛开、苦降、淡渗、导滞。

(1)芳化法。芳化法,实际上包含芳香宣化法与芳香化浊法,两法常常协同作用,其主要作用于中上焦湿热病变。以芳香类药物多秉轻浮之体,善开湿郁,兼有解表、行气、化浊、定呕之性,故为湿热病初起的不二之选。其中芳香宣化法,主要针对湿热邪气闭阻肺卫,肺卫不宣,故见发热恶寒、头重昏蒙、身体疼痛、酸困乏力、胸胁痞闷、汗出咳嗽、口淡不渴等证。药如藿香、佩兰、白芷、苏叶、香薷、青蒿之类,即可轻解肺卫之邪,而不至于过汗,又因香可醒脾化湿定呕,能助邪外达;而芳香化浊法,则主要针对湿浊之邪阻滞中焦,脾阳不运,故清阳不升,秽浊不降,而至头重昏蒙、脘腹胀满、纳呆不食、泛恶呕吐、大便溏泄、表情淡漠、面色晦黄等证,药如藿香梗、苏叶梗、青蒿梗、白寇仁、草果、大豆卷、扁豆花、石菖蒲、郁金、荷叶之类,即可醒脾行气以升清阳而开窍,又可和胃降浊以定呕恶而除烦满。

(2)辛开、苦降法。脾以升为顺,胃以降为顺。湿热胶结,阻滞中焦,脾胃受损,故清浊不分,升降失司。故以辛散其结,温化其湿,苦寒泄热燥湿,三法共用,则阳明得通。阳明通降则浊气下行,湿滞得化,热随湿散。故此法适用中焦湿热具盛,脾胃升降失司之证,药如贝母、半夏、厚朴、苍术、黄连、黄芩、马尾连、黄柏、秦皮、栀子、淡豆豉、陈皮、杏仁、大腹皮之类。然到底以辛开为主,还是苦降为主,当视湿热二邪何者为盛而决定,不可一概而论。

(3)淡渗利湿法古哲云: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又云: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以湿热蕴结下焦,膀胱气化失司,水道不通,清浊不分,而见身热口渴,尿频而急,尿道热痛,淋沥不畅,尿液混浊而黄等证;而下焦湿热上蒸,则可见到头胀不清,神识昏蒙,口干呕恶,甚则时昏时醒,如呆如痴等证。治当分离湿热,使湿从小便而去,湿去则热从湿散,气化自复,药如茯苓皮、芦根、茅根、泽泻、薏米、赤小豆、瓜蒌皮、瞿麦、滑石、石膏、寒水石、木通、通草等,此类药多为甘淡之品,兼有清凉之性,正可一举两得。然下焦湿热起因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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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审证求因,辨证论治,如肺气郁闭,以至于下焦不能受气,而气化不行,当以开肺解郁为主,略佐淡渗之品等等。

(4)导滞通腑法湿热病变以脾胃为中心,脾胃功能低下,故容易形成食滞,而见腹部涨满,纳呆不食等证;脾胃功能低下,则无力推动肠道运动,以至湿浊之邪不行,气机闭阻于肠道之间,而见少腹胀满,大便不下或溏滞不爽,色如黄酱,头重昏蒙等证,此当用开破滑窍之品,导滞通腑。药如焦三仙、鸡内金、花槟榔、水红花子、大黄、皂角子、冬瓜子、香稻芽、枳实、晚蚕沙等,此为湿热病不可缺少的佐助法。

上述四法,常并行而不悖,协同作用,审证治方,为赵绍琴老一贯之精神。

3、湿热病禁忌:

《温病条辩》云:头痛恶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脉弦细而濡,面色淡黄,胸闷不饥,午后身热,状若阴虚,病难速已,名曰湿温。汗之则神昏耳聋,甚则目瞑不欲言。下之则洞泄。润之则病深不解。是自吴鞠通始,湿热病禁汗、禁下、禁润,成为定法。而赵绍琴老更在这个基础上,把湿热病的禁忌,发展性的总结为四忌与三复:忌大汗、忌大下、忌滋补、忌温养与食复、劳复、感冒复。

1 (忌大汗。? 湿热病为内外合邪,病变以脾胃为中心,非如风寒客于太阳,可一汗而解。? 湿为阴邪,其性重浊粘腻,难以速除,大汗则徒伤心阳。? 湿热合邪,如油入面,误汗则湿不去,热势反彰,湿随热动,蒙蔽清窍,陷于心包,致于昏迷,病势转危。

2 (忌大下。? 湿热阻碍气机,腑气不通,故大便难解,此非热实津亏之阳明燥结,故不可下。?湿为阴邪,最易遏伤脾阳,误下则脾气无力上升,故洞泄不已。

3 (忌滋补。 ? 湿为阴邪,湿阻热郁,而成湿热。故湿热病当以祛湿为主,此时再用甘寒滋液之品,则为助湿不化,湿邪愈发难解。? 湿热即久,波及下焦,而见腰痛乏力,用填精补髓之品,势必邪气裹结于里,越陷越深,故亦当禁忌。

4 (忌温养。? 湿热日久,湿邪遏伤脾阳,欲用甘温益气之品,则易引发伏热,故不可用甘温益气之品。? 年人患湿温初愈之后,亦不可用补命火壮元阳之药,防其死灰复燃矣。

湿热病以脾胃为病变中心,迁延既久难免脾胃损伤。故在治疗和善后调理阶段,各证虽见消减或消失,但若饮食或作息不当,则邪气顷刻间死灰复燃,为湿热病治疗所常见,故不可不慎。

1 (食复。湿热则损伤脾胃,阴分大衰,此时病人若不知道寡滋味,淡饮食。过饱或恣食荤腥,以至于食积不化,蕴而发热,病形立作矣。

2 (劳复。湿热病后,正气大虚,此时不可过劳。过劳则正气更伤,阴分消耗,身热复作,此为劳复。 3 ,感冒复。湿热病愈后,正气大虚,脾胃受伤。此时若因气候变化,一时难以适应,最易感受外邪,此属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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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焦篇之湿重于热(八法)

(一) 香以开郁,苦燥其湿,少佐消导,疏条气机

湿邪挟食滞郁阻中焦,脾胃升降失司,脘腹胀满,纳呆呕恶,大便溏滞不爽,舌苔白腻,脉象濡滑。

方药:藿苏梗各6克(后下) 厚朴6 杏仁10 陈皮6 茯苓皮10 大腹10 鸡内金10 焦三仙各10

考源:上方源于《温病条辨》的一加减正气散,原方主治:三焦湿郁,升降失司,脘连腹胀,大便不爽,一加减正气散主之。

原方:霍香梗〔二钱〕、厚朴〔二钱〕、杏仁〔二钱〕、茯苓皮〔二钱〕、广皮〔一钱〕、神曲〔一钱五分〕、麦芽〔一钱五分〕、绵茵陈〔二钱〕、大腹皮〔一钱〕。

案:脾脏柔润,以升为顺,是其升也多阻,行也多滞,故脾喜刚燥,以刚燥助阳,气易升浮也。而湿为阴邪常欲下行,今脾为湿浸,故健运之职失司,不能为胃运化水谷,转运津液,是饮食入胃而难化,故见脘腹胀满,纳呆呕恶,大便溏滞不爽,舌苔白腻等证,当治以刚药。故以藿苏梗芳香以解脾中湿郁,使清气上行;厚朴、陈皮苦温燥湿,茯苓皮、大腹皮行水泻湿,佐杏仁开肺降气,合而共成启上、行下、畅中三焦共治之景;食滞不行,故又当治以消导之品,是有鸡内金与焦三仙之用。吴氏原方有茵陈,而此处不用者,因茵陈性凉,善除湿热,而此处则湿伤脾胃,食滞不行,热象不明,故舍之,恐其涩滞气机也。 附:吴鞠通自注一加减正气散云,正气散本苦辛温兼甘法,今加减之,乃苦辛微寒法也。去原方之紫苏、白芷,无须发表也。去甘、桔,此证以中焦为扼要,不必提上焦也。只以藿香化浊,厚朴、广皮、茯苓、大腹泻湿满,加杏仁利肺与大肠之气,神曲、麦芽升降脾胃之气,茵陈宣湿郁而动生发之气,藿香但用梗,取其走中不走外也。茯苓但用皮,以诸皮皆凉,泻湿热独胜也。

(二) 宣通表里以化湿郁,疏调气机而退胀满

湿邪郁阻,内困脾胃,脘腹胀满,大便溏薄,外郁肌肤经络,周身沉重疼痛。 方药:藿香梗10克(后下) 大豆卷10 厚朴6 陈皮6 木防己10 茯苓10 苡米仁10 通草3 大腹皮10

案:吴鞠通云,上条中焦病重,故以升降中焦为要。此条脘闷便溏,中焦证也,身痛舌白,脉象模糊,则经络证矣,故加防己急走经络中湿郁;以便溏不比大便不爽,故加通草、薏仁,利小便所以实大便也;大豆黄卷从湿热蒸变而成,能化蕴酿之湿热,而蒸变脾胃之气也。氏此论可谓畅快淋漓,前辈变通巧妙,可见一斑。赵老此法,仅在吴氏方中一味大腹皮,以泻中焦湿满也。

(三) 芳香以化湿郁,甘淡渗湿利尿,分消以畅气机

湿阻中焦,脾胃升降失司,气机不畅,阳气郁遏,久则酿热,小溲短赤,舌苔黄腻,脉象濡软,按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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