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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斯神话》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对比

 雾海中的漫游者 2019-05-22

《西西弗斯神话》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对比

西西弗斯神话典出于古希腊神话,传说中身为科林斯国王的他,向河神阿索波斯泄露了被宙斯拐跑的河神之女的位置,引起宙斯对其的仇视。经过智取死神、逃离冥府后,再次被抓住的他永远的失去了自由。他被惩罚将一块会自动滚落的巨石推上山顶,永无止境。

被标榜为“存在主义者”的法国著名文学家、哲学家加缪以此故事为蓝本进行二次创作,写出《西西弗斯神话》一书,此文以寓言的形式简明扼要的表达了自己的哲学观念。那么这种思想与存在主义领袖人物萨特的思想有何异同?这将是本文所探讨的重点。

在加缪笔下,西西弗斯机警、聪慧,蔑视权威、对生活充满了激情。他敢于扼住命运的咽喉,逃回人间的日子依旧毫不畏惧、纵情享乐。但他作为一个凡夫俗子,注定他对神明的反抗徒劳无功,和他之后面临的永痕惩罚那般,全副身心投入到永远不可能成功的事业中。

正如帕斯卡尔所言:人只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会思考,就意味着会寻求意义。在现实中永远不可能有至高至上的超验存在,这意味着基督教的罪感文化终究只是文化,不能上赋予人意义的真理。在古希腊神话的情景下,普罗米修斯与埃庇米修斯造人时,也并未对人赋予意义。当人只能依靠后天的的行为与实践赋予意义时,却发现自己终将死去、灰飞烟灭,自己的所作所为犹如西西弗斯般徒劳无功。加缪将这种处境命名为荒谬。

从柏拉图到康德,人本寄望在美丽的星空下寻求意义与寄托,却发现宇宙不过是空洞无物的深空。身处荒谬的处境下,西西弗斯没有自暴自弃的逃避,也没有装作毫无在意,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身处的处境,正是这份令此故事被誉为“悲剧”的清醒意识,让西西弗斯的灵魂得以觉醒,使其敢于正视荒谬的境遇、勇于直面毫无意义的生活。“他超越了他的命运,而不是消极的逃避,他以此证明他比没有生命的巨石更具有价值。”即使他永远无法完成目标,但这并非巨石的胜利,而是他自己的胜利,在这个意义上,西西弗斯一定是幸福的。

由此可见,加缪认为,人终将死去,身处荒谬的处境中,一切对境遇的反抗是不可能有效果的,这种徒劳无功注定外在的事物与行为是不可能为人赋予意义的,与普通人物质的幸福、逃避的幸福相对,真正幸福的人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所处的荒谬境遇,直面别人眼中的悲惨命运。正如加缪在原文中提到的戏剧《俄狄浦斯王》的例子那般——“尽管我历经千辛万苦,但我年逾不惑,我的灵魂深邃而伟大,因而我认为我是幸福的。”俄狄浦斯王由衷感到幸福的时刻,恰恰是他意识到反抗命运毫无意义而选择自我放逐的时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论成败、勇愚,这才是身之唯人超越自我命运、为自己赋予价值的唯一途径,这才是人类面对命运真正的胜利。

加缪的理论从激情出发,相信人的真实肉身才是人之意义的归宿。这无疑是对存在主义先驱克尔凯郭尔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理论的继承。而萨特则则在存在主义的理论中渗入了法国大陆哲学的传统——理性主义。萨特认为人应该从理性出发,“重新找寻自我”。在萨特充满理性的思辨中,人永远不应该活在过去,因为过去意味着这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自在存在;也不应该沉浸于当下,因为当下只是过去与将来连接的一瞬。人不应该是已有的东西的总和,而应该是他想有的东西的总和,“人不在于是其所是,而在于是其所不是”,在才是萨特名言“存在先于本质”的真正含义。人是根据未来的可能性,将事情的意义赋予过去与当下,任何现在“只要他一出场,就属于过去。只有把自己投射到未来,意识才能保证自己面对世界的在场。”。只有人活在将来,以理性推导选择的超越性目标为其基点,定义当下与过去的意义和价值,直面自由选择带给自己的孤独、焦虑、恶心等的在世状态,这才是身之为人实现自我价值寻求意义的唯一手段,绝望的成就自己、定义自己,永远比绝望的不成就自己而陷入自欺更需要勇气,但更有意义。

存在主义出现于的那个年代,是传统宗教信仰动摇的年代。无论是尼采的“上帝已死”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如果上帝不存在,什么事都是被允许”,都在质疑当时既定的人的存在价值——屈从于宗教或传统道德的生活方式。加缪与萨特站在巨人的肩膀,以西方近现代哲学的交界以古典哲学为对象,进行了一系列的批判与反抗。无论是加缪的荒谬还是萨特的自由,他们并非是某些国内学者粗暴的断言“形而上的唯心主义、极端个人主义、虚无的悲观主义”,带有布尔乔威亚的短视与懦弱。恰恰相反,存在主义是在西伯利亚监狱的寒风中、哥本哈根孤独的人鱼旁、法国肮脏的战俘营与阿尔及利亚令人烦躁的烈日中,酝酿的关注情感、关注人生、关注社会的严肃对待的乐观主义。相比目前网上流传的鸡汤肤浅的告诉我们“活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你已经很幸福”;存在主义则告诉我们,在一个荒谬的世界中,我们应该如何自处,如何活出人生的意义——既然我们的人生本没有意义,为什么我们不给自己赋予意义?加缪与萨特共同的对自我实现的主基调,在欧洲二战结束百废待兴对的时代,在经历动乱与浩劫后蒙受创伤的心灵,无疑是具有极其强烈的吸引力。

虽然随着时代变化,消费主义的横行,存在主义已经逐渐沦为课本上的专有词汇与极少数人的文字游戏,人生的意义逐渐被成功学的定见匡死在世俗财富上的成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渐渐成为所有人的共识。这无疑是在向加缪眼中物质的幸福、逃避的幸福,或者说如萨特所论述的屈从于他人定见的似物的“自在存在”的堕落。在这种氛围中,萨特告诉我们人应该自由的选择自己超越自己,摆脱现实的贫乏而构筑一个理想而美好的世界;加缪告诉我们人应该清晰认识对命运反抗的无力,在荒谬中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对于在消费主义浪潮迷惘徘徊的人们,存在主义无疑犹如一座黑暗中的灯塔,让在大海中迷途的孩儿找寻到前进的动力与方向。

 

 

参考资料:

1.【法】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周煦良、汤永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2.【法】萨特:《存在与虚无》,陈宣良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3.【法】萨特:《自我的超越性》,杜小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4.伏爱华:《想象。自由——萨特存在主义美学思想研究》,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9

5.【美】托马斯.R.弗林:《存在主义简论》,莫伟民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6.【法】贝尔纳.亨利.列维:《萨特的世纪》,闫素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7.【法】让松:《存在与自由》,刘甲桂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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