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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中国1000年」之八十:西域有战事

 nj200801 2019-06-04

「通鉴中国1000年」之八十:西域有战事

匈奴被卫青、霍去病赶到漠北以后,就在在蒙古人民共和国落了户。和大汉帝国隔着千里沙海,偶尔互派个使者恶心一下对方。按照匈奴的意思,双方从此以后,彻底分手,婚丧嫁娶,互不干涉。

可自从张骞凿通西域,开辟丝路之后,这两个冤家又干上了。

所谓西域,是个很广泛的地理概念。狭义上而言,指的是现在的新疆大部分地区;但要从广义上来说,能跑到阿富汗、印度甚至伊朗去——当年张骞到过的大夏国就是现在的阿富汗。

当时的新疆大大小小约有三十六个国家。别被国家这个词吓到,这些国家放现在也就是村镇级别的人口。其中有个叫单桓的,是可以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中最少人口的国家这一项纪录——它只有194个人,合27户。就这规模,人家还组织起了一支多达45人的军队,并设侯、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

像这样的国家,能够在沙漠边缘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都属奢望,而如果再有大国毗邻,那他就只能是大国案板上的鱼肉,被吃掉是必然的结局。

与新疆接壤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河西走廊,也就是现在的甘肃;另一个是漠北,也就是现在的蒙古。这两个地方早先都被匈奴所占,所以他们很悲催地没得选,只能给匈奴吃。

然后霹雳一声响,河西走廊归了大汉,匈奴跑到了蒙古国。所以,他们总算是有了自主选择权:是让汉朝吃,还是让匈奴吃?

原本他们被匈奴吃习惯了,看到汉朝进来,难免有点狗眼看人低,没好好招待。结果汉朝来的刘彻是个火爆脾气,一怒之下,连着摔了楼兰和车师两道菜,而就站在边上的匈奴连个屁也没敢放,这下他们才算见识到了汉朝的强大。

现在,他们总算明白过来了,这两位爷他们都得罪不起。干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在西域诸国中,相对而言,乌孙算是个大国,人口应该有个十万户,并且与匈奴的关系最近,当初跟本就不愿搭理汉朝。但自从赵破奴在他家门口轰了两枪之后,也服了。把自己洗白白端到了刘彻的桌子上,请求娶汉朝公主为妻,与汉朝结为兄弟之邦。

刘彻不计前嫌,让他拿了一千匹马做聘礼,把江都王刘建的闺女刘细君嫁给了他。

一千匹马是什么概念呢?这么说吧,《汉书》里记载,十几年前,也就是刚把匈奴赶到漠北去没几年,因为与匈奴的决战中,战马死亡太多,再加上通货膨胀,当时的公马一匹要二十万钱。而大约十几年之后,一匹马大约要十五万钱。

所以,至少在当时,这一千匹马也算是天价聘礼了。

需要指出的是,之所以强调这个价格是当时的价格,是因为据在甘肃出土的一些文献记载,到汉成帝时期,河西地区的马价大约是四千到一万五千钱左右。

乌孙王娶了汉家公主,并封为右夫人,这就算与汉朝结了亲了,按说接下来两家该合着伙对付匈奴了吧?不,乌孙王又娶了匈奴家的公主,并封为了左夫人。

这也不能怪他们脚踏两只船,实在是两个邻居他谁也得罪不起,干脆就摆出一幅彻底中立的态度了。

也真是难为他想出这么一招。但遗憾的是,他跟本就不懂,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一个弱者能否中立,完全取决于他对强者是否有利用价值。

而在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中,最可怜的则是汉家公主刘细君。

刘细君的父亲江都王刘建是孝景皇帝的孙子,是个淫乱暴虐的家伙,后来被人告发有谋反嫌疑,最终自杀身亡,封国被废,并入广陵郡。

所以,严格来说,她本是罪人之女。此次借和亲之机,封其为公主,代表大汉嫁入乌孙,也算是风光之事。

我们无法得知这姑娘有没有憧憬过婚后的生活,但我相信,对一个女人而言,做一个罪臣之女,也要比做一个和亲的公主幸福的多。

这姑娘嫁过去以后才发现,所谓乌孙王昆莫是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而乌孙王娶她也完全是基于政治目的,所以给她另建了个宫室居住,两个人一年也见不上一两次。就算见着了,也没话可讲——语言不通。

这不是来结婚的,而是来坐牢的。

更悲惨的是,当他的丈夫昆莫觉得自己快不行的时候,竟然又要把她嫁给自己的孙子军须靡——她爹搞的那些荒淫无道之事似乎报应到了她的身上。刘细君当然誓死不从,上书给刘彻,希望娘家人能给自己出头,最好把自己接回去。

但刘彻只回复了她一句话:你还是从了吧,因为汉朝要与乌孙共灭匈奴。

自家的皇帝都这么说了,刘细君一个女子还能如何呢?她只好在昆莫的安排下嫁给了军须靡,生一女,四年后,郁郁而终。

一个女子用她悲惨的一生为代价,在历史这幅画卷上匆匆抹下了潦草的一笔墨痕。但她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在她前后,还有更多和她同样命运的女子,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乌孙国与汉朝结为亲家之后,他这种两不得罪的办法,成为了西域诸国争相学习的典范。远在现在伊朗的安息帝国也派出使者,带来了鸵鸟蛋和魔术师。其它的小国也开始派出使团,带着礼物前来进献。西域诸国与汉朝之间,通过万里丝路,使臣和商团此来彼去,络绎不绝。长安城也因此真正成为了当时世界级的贸易中心。

当然,这些国家与汉朝交好的同时,也没有耽搁他们继续结好匈奴。这意思摆得很清楚:你们两位都是老大,我们谁也不得罪,你们打你们的,千万别扯到我们。

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匈奴的乌维单于死了,其子乌师庐即位,因其年纪比较小,故称儿单于。之后,匈奴开始西迁,搬到了蒙古国、内蒙古、新疆和甘肃交界一带。从此,匈奴基本上不再对现在的陕西、山西、河北一带产生威胁,而是加强了对西域诸国的争夺。

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04年,大汉帝国改元太初,是为太初元年。

刘彻启用年号纪年之后,每个年号都有其现实中的意义作对应。比如他刚即位就是建元;后来因为见到慧星,所以第二个年号叫元光;再之后从匈奴手中取得朔方地,所以改元为元朔;接下来的元狩是纪念他猎到一只独角兽,元鼎则是他得到一只宝鼎;正在使用的元封,自然是源于他在那一年封禅泰山。

这次改元太初,是因为在这一年汉朝启用了新的法历。太初者,太极之后,元气混而为一,是为太初。自太初起,洪荒之中方有了生命。故以太初为年号,来纪念新历法的启用,这套历法也因此命名为《太初历》。

前面说过,汉朝沿用了秦朝制定的《颛顼历》,以十月为一年之始。要注意的是,当时十月虽是一年之首,但仍称十月,而不称端月(正月为避讳秦始皇的名字,改称端月),端月仍是二十四节气的起点。

但《颛顼历》用起来其实很麻烦,因为它本身就不符合人们对年份和四季的理解,甚至会出现初一、三十明月当空的现象。当初孝文皇帝就想改历,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事就拖下来了。

到现在,随着人们对天文的观测和知识有了很大的进步,发现《颛顼历》用到现在,已经开始出现了比较大的误差。再加上这一年十一月初一恰好是甲子日,又是冬至节气,可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所以,早在数年前,太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司马迁等人就上书建议改历,在刘彻的支持下,又征集各种天文学家参与,历时数年之久,提出了十多种历法方案,然后又对这些方案进行了辩论、比较和实测,最终选定了邓平、落下闳提出的八十一分律历。

简单来说,新的历法修正了朔望月和一年的天数(与现代的测量更为接近),采取了更准确的时差调整法,将十月为岁首改为以正月为岁首;调整了太阳周天与阴历(不是现在意义的农历)纪月不相合的矛盾;将二十四节气订入历法,使其与农业节奏更加合拍。

另外,新的历法还重新制定了新的形象识别系统。将原来的尚黑改为尚黄,将幸运数字由十改为五,还有官名,音律,宗庙礼仪等等也都得到了新的规范。

现在,新的历法终于闪亮登场,我们总算可以回到从一月开始一年的正常纪年了。

汉朝这边刚理顺了历法,匈奴那边却乱了套。

原来,即位一年不到的儿单于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喜怒无常,看谁不顺眼,拉出去就砍。搞得国内人心惶惶,生怕哪句话说不对被他给杀了。雪上加霜的是这两年天灾频发,导致很多牲畜死亡,眼看着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所以,匈奴的左大都尉就派人传来消息,说我准备干掉儿单于,归降汉朝。但是这儿离你们太远,如果你们能派来兵马接应,我随时就可以发动。

刘彻接到消息高兴坏了,马上派公孙敖在塞外修建受降城(现蒙古国南戈壁省境内),并且派驻兵马,准备随时接应左大都尉来降。

与此同时,刘彻又开始集结兵马准备向西域进发了,他这次的目标是大宛。

原来,刘彻从往来西域的使团中听说大宛盛产汗血宝马,就特意用黄金铸了一匹金马,派人带给大宛国国王,想用金马换一匹宝马。

这个事听起来挺合适,一匹金马换一匹宝马,大宛赚了呀。但是,汗血宝马在人家大宛也是国宝级别的存在,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的。

刘彻就这种做法,就相当于今天随便哪个国家派人带一只纯金铸的大熊猫,来中国说要换一只活的大熊猫回去养,这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

这种国宝级别的东西是不能拿钱来衡量其价值的。有时候免费给你都行,但有时候给再多钱你也带不走。

什么时候你能免费带走?你来要,但大宛国惹不起你的时候算是一种吧。可是现在嘛,大宛王琢磨了一下,大宛离大汉那么远,道路艰难险阻,一个使团走到这里都得死伤过半,就算是拒绝了,那汉朝皇帝应该也没辙。

所以,现在是给再多钱你也带不走的时候。

但派来的汉使是个爆脾气,一听说这国王竟敢拒绝交换,拎起锤子把金马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扭头就走——这事还真不怪人家大宛王不给换,合着这金马还是中空的,要不就是镀金的。

这就有点过了,交易不成人情在嘛,汉使这么一搞,他这锤子不是敲在金马上,而是敲在大宛王的脸上,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人家是一国之主。所以大宛王也火了,命边境军队截住汉朝使团,将其尽数诛杀。

但对刘彻而言,听到自家使团被团灭的消息以后,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他哪掉过这脸?所以,一拍桌子:打他娘的。

在他看来,当初赵破奴用七百来人就干掉了楼兰,大宛国应该也不堪一击。所以这场仗基本上算是福利局,谁去谁立功。

既然是福利局,那就得派最亲近的人了。谁是最亲近的人呢?卫子夫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进行时的是李夫人。

这里有必要好好介绍一下这位李夫人。

李夫人有个弟弟叫李延年,李延年早年间犯罪被处以宫刑,在宫里负责养狗。六七年前,他因擅长音律被刘彻召见,之后因为他能将司马相如等人的一些词赋谱唱出来,所以深受刘彻宠信。

有一次,他给刘彻唱了一曲流传数千年的名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彻听了以后两眼直放星星,就问他说世上有这种美女吗?李延年还没说什么呢,卫青的遗孀平阳公主就又向刘彻推荐了李延年的妹妹——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刘彻召见了李延年的妹妹之后,眼睛都直了,当即纳入宫中为妃。从此,开始了李夫人当宠的时代。李延年也因此被封为乐府协律都尉,佩两千石印授,荣极一时。

现在,看在李夫人的面上,刘彻决定再给李氏一门一个进步的机会。便任命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所属六千骑兵和数万各地招募来的不良少年,征伐大宛。

贰师将军算是杂号将军。前面说过,杂号将军的名号都是领导拍脑袋起的,没有级别之分。而李广利之所以被封为贰师将军,是因为刘彻听说大宛国的汗血宝马就在贰师城。所以,这个名号就是希望李广利攻入贰师城,取回汗血宝马。

瞧瞧,抢个东西都这么有仪式感。我估计那年头如果有宇宙飞船,刘彻敢封几个火星将军、三体将军、人马座将军什么的。

但是,如果将军自己无能,就算叫太阳系将军也没用。

次年,公元前103年,正月开春,朝中发生了一出闹剧, 似乎预兆了这一年的背运。

这一年正月是闰月,闰正月时,丞相石庆去世。这位爷靠着谨小慎微、少说少做,虽说还是没少挨批评,但也总算是熬了个善终。

他死之后,刘彻拜公孙贺为丞相,按惯例还封他了个葛绎侯。结果公孙贺在拜相典礼上,哭着就是不肯接受印信。但刘彻跟本不跟他多废话,把丞相大印往他手里一塞,起身就走。

公孙贺只好捧着丞相大印仰天长叹:吾命不久矣!

但这出拜相闹剧并未影响既定的军事行动,李广利如期率军西征大宛。

西征大军过盐泽(罗布泊)之后,一路所遇小国皆闭门自守,不肯供应粮草。大军粮草不继,李广利便带兵逐城攻打,以夺取粮草。

这倒也符合孙子兵法中的取敌人之粟的策略。可问题是,带着几万人的军队去打那些全国人口可能还不到几万人的国家,竟然被他打成了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消耗战,粮食没抢到几颗,自己倒消耗巨大。好不容易到了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的郁成城时,数万军马只余数千疲兵。一战之下,又是大败,伤亡惨重。

李广利这下没辙了,这离大宛虽然不远了,可过去就是个死啊。跟部下商量了一下,得了,咱还是撤吧。

刘彻得到退兵的消息之后大怒,几万人啊,扔出去连个响都没听到就这么完了?他哪儿吃过这亏,当即派人到玉门关截住李广利,下令有敢退入玉门关的,一律斩首。

李广利进退不得,只得留在敦煌吹西北风了。

就在此时,刘彻派往接迎匈奴左大都尉的军队也吃了败仗。

原来,刘彻建好受降城以后,就派赵破奴率两万骑兵,向西北挺进两千余地,准备到浚稽山(今蒙古国土拉河一带)接应左大都尉。

看到接应的兵马已经就位,左大都尉便准备起事,结果没整好,被儿单于发现了,将左大都尉抓起来砍了,并且派出一支军队去攻打赵破奴——但这只是为了拖延汉军的诱饵,而他真正的主力,则连夜赶路,埋伏在了汉军回国的途中。

赵破奴击败匈奴大军,还俘虏了几千人,以为这就结束了,便班师回国。没想到,在距受降城四百里处,遭遇匈奴主力八万大军的埋伏,陷入了包围。

之后,赵破奴被俘。而按照军法,主帅被俘,所属将士逃回去也要被定罪问斩,与其背个逃兵的罪名而死,不如战死沙场。于是,汉军无人突围,结果两万骑兵全军覆没。

儿单于大喜,乘胜攻打受降城,结果也没能攻下,便侵入边界,劫掠一番,得胜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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