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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玉米》

 汉茂油桃 2019-06-09

现在,种玉米有播种机,收玉米有收割机,省时省力效果也好。可我还是保持着多年前的老习惯,自己手工种,手工收。不是怕花钱,而是种子、收成握在手心,感觉踏实。

玉米曾是主粮,我这个年纪的本地人,主要是喝大馇粥长大的。大馇粥需要挺长时间才能熬好,歇一阵儿火,还要再烧二遍锅。大人如果肯让你烧二遍锅,就证明你已经差不多长大了。

以前的农村都是土房,各家屋里都串着大长棚杆子,到了冬天就会挂上挨挨挤挤的玉米棒子。在我更小的时候,就听妈说这些玉米都是种子。队里都是挑最好的玉米棒子,秋收后分给各户保存。春天时生产队长会派人到每家每户搓下玉米粒,集中到一起,就是当年的种子了。

书念到初二,我说什么也不想继续念下去了,坚决要到生产队干活儿。父母拗不过,只好点头。

而我第一天到队里干活儿,就是挨家挨户搓玉米。放了一冬的玉米棒子,已经很干了,上面挂着厚厚的灰尘,从棚杆子上往下拿时,灰尘就满屋子都是。社员们三个一堆,四个一伙儿围在事先准备好的笸箩边上,有说有笑地开始搓玉米,没有一个怕灰的,当然也包括还是小丫头的我。

那时候种玉米,都是几个人一伙儿,有刨坑的,点籽的,上粪的,培土的。都是自己找伴儿。因为我以前从没干过,年龄小,还是小丫头,没人愿意找我。只能和叔叔婶婶这些自家人在一起了。队长要求点籽儿的必须猫下腰,把玉米种子按一定距离摆开按到土里,不允许直着腰往坑里撒。开始还好,时间一长,腰就受不了了,疼得要命。手指头也起了倒枪刺儿,火辣辣地疼。队长拉着脸,来回巡视检查,不是说这个就是骂那个。每次看到他向我这边走来,我都会紧张,生怕自己也被说被骂。

可队长好像故意在找我的茬,偏偏盯着我不放。他扒开我点的种子让我看,说我没把种子按进土里,一旦雨水少,肯定出不来苗儿。可能看在我那么小,还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并没有像对别人那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说了我两句就走开了。可我还是感觉很委屈,一边把种子狠狠按进土里一边自言自语:“不就是要按进土里吗?谁不会咋地?”

我一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受不得别人说。不过从那时起,队长再没说过我,我想肯定不是特殊照顾,而是我做好了,他无可挑剔。我好几次看到他在我们种完的垄上查看来查看去,他却没再吭声。

也是从那天起,我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干什么活儿,我都会努力做到最好,再也不让别人说我。我的要强和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回报。那时候整工是每天十几工分,一工分相当于两毛钱左右。刚开始,我只能拿半工,就是只能拿别人工分的一半。没过多久,我就拿到整工了。要知道,有些干了好几年的人都还是只能挣半工的分。

进入十月份,地里的玉米已经完全成熟了,就到了割玉米和扒玉米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我们全体社员就集合出发了。割玉米,就是用镰刀把玉米一棵棵割倒,放成距离差不多的一堆一堆,这部分活儿,基本是由男社员负责的。我们女社员负责扒玉米。就是把玉米棒子的外衣除掉,留下黄澄澄的玉米身子,也堆放成一堆一堆,方便马车运回队里。

我们每人都带上一副白手套,这样手就不会被划破。十月的北方,已经很冷,早晨都会有霜冻。一副白手套,不一会就湿透了,里面的手早就冻得通红。我们却没有一个叫苦的,而是一边说笑着,一边动作飞快地做着手里的活儿。农活儿,哪有轻松的呢!歇工了,我们坐上拉玉米的马车,又是一路说笑着,走上回家的路。车上是我们辛苦一天金灿灿的成果,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入冬后,堆放在队里场院里的玉米,等着我们脱粒了——玉米越是冻得硬梆梆,就越好打。这是我最喜欢干的农活儿。因为相对来说不算太累,挣的工分又多。打玉米的工具都是我们自己制作的。一个长木棒的一头,用绳子连着一个粗大一点的短木棒。双手握紧长木棒,抡起来,再砸下,用短的木棒击打玉米棒子,就是打玉米了。生产队每年近千亩的玉米,都是在我们全体社员这样一下一下的挥动中变成颗粒的。

打玉米时,每个人都有一块独立的场地,每天打完后,队里都会用秤称重,并按照分量来记工分。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像刚得胜归来的战士一样,等待队长宣布战斗收获。什么苦啊累啊,早就忘到了脑后。

玉米收割完,剩下的玉米秆,就成为我们每家每户一年四季的烧柴。灶里燃烧着玉米秆,锅里是被翻炒的玉米粒儿,喷香的玉米花就要出锅了。我们可没有“煮豆燃豆萁”的觉悟,那些炒好的玉米花,实在太香。现在想起,还会忍不住咽一下口水。

“一树不太高,长叶无枝条,开花开在梢,结果结在腰。”谜底是玉米,是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的玉米。

散文《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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