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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难寻的千古绝唱 ——唐·李白 《临路歌》赏析

 高行之 2019-06-12

临路歌

                                                                         唐  李白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这是盛传于世的李白诗作中极为罕见的一首离骚体的诗作。

本诗篇名本为《临路歌》,但因诗中提及“仲尼亡兮谁为出涕?”,明代文学家、藏书家胡震亨(1569年-1645年)在《李杜诗通》中表示:仲尼适赵,闻简子杀鸣犊,临河不济而叹,作《临河歌》。此“临路”或“河”字之误。

由胡震亨的怀疑为开端,又因唐代李华在《故翰林学士李君墓铭序》中说李白:“年六十有二不偶,赋临终歌而卒”,后人更是大胆的认为,李白的“临路歌”即李华所说的“临终歌”,“临路歌”的“路”字当是因与“终”字形近而致讹传。

不过,这纯属后人的臆测。相传孔子作《临河歌》系圣人失意之时而作,由此后世多认为李白被唐玄宗“赐金还山”离开长安是人生失意的开始。又因受到李华“赋临终歌而卒”的影响,后人更是认为李白可能是在写作此诗不久即离开人世,故此认为“临路歌”系“临终歌”之误。

事实上,李白的诗作,都是自己题名的,除非李白决定作此诗后即自杀,否则不可能将自己的诗作直接题名为“临终歌”,然而并没有证据表明事实的确如此,因此,认为“临路歌”系“临终歌”之误的说法并不成立。

史书上说是因为高力士对李白打击报复在玄宗面前几进谗言,玄宗才疏远了李白。然而事实却是,虽然李白是经过别人的引见才得到了唐玄宗的诏见,但李白进宫朝见那天,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这是何等的尊重!而这种尊重完全是李白靠自己的诗作、真才实学赢得的,又怎么可能被身边人的几句谗言就轻松摧毁了呢?这也太小瞧这位开创了“开元盛世”的玄宗的政治才干了吧?

那么,让玄宗疏远李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唐朝人范传正说李白“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树”,暗示李白在宫中即使酒醉也不得不写一些皇帝喜欢的诗作;而清人王琦则更是明确指出李白“曾醉中泄漏禁中事机,明皇因是疏之”。这就是说,李白被疏远其实是因为李白触及到了宫中禁事,影响到了皇帝的切身利益。那么究竟是什么禁事触怒了玄宗呢?

在拙作《诗情画意与哲理的完美融合——李白〈月下独酌〉赏析》一文中已经提到,李白生活的年代,正是唐王朝将老子尊为皇族李姓始祖并加以神化的最高峰时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个年代,是皇帝唐玄宗所倡导的尊崇老子、尊崇道家这一新文化运动的高峰期。然而正如郭沫若所说,李白的《临路歌》与《古风五十九首》的第一首“吾衰竟谁陈?”是有一脉相通的,在那首《古风》里,他想到了仲尼泣麟——“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而在《临路歌》里,他又想到了仲尼泣麟,由此可知,自始至终,李白对于孔子是发自内心的非常尊崇,而这却恰恰与玄宗所倡导尊崇老子、尊崇道家的文化潮流是格格不入。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在于,李白尊崇的偶像孔子沿袭了中国的文化传统,而皇帝玄宗家族试图打造的老子、道家则是新生文化力量,两者形成了思想领域的对立和竞争——而这却恰恰撼动了皇帝家族的根基,成为了皇帝家族最大的禁忌,这才是导致玄宗疏远李白的真正原因!由此可知,“赐金还山”已经是玄宗出于爱才对李白格外开恩了,否则李白所面临的可能就是杀身之祸。

因此,真实的历史应该是李白有感于“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仿孔子《临河歌》而作《临路歌》封笔,从此不再迎合皇帝创作诗词,不久后去世。

搞清楚了这一点,对于我们理解李白的内心世界、理解李白的诗词是非常重要的。

大鹏,多次出现在李白的诗作中。《李太白全集》开卷第一篇就是《大鹏赋》,这首诗创作于李白的青年时代,多年以后,李白历经品尝人生百味之后,重新修改并再次公开,显示出李白内心不变的追求。《上李邕》诗中李白又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再次展现了李白充满了浪漫色彩的豪情壮志。显然,在《临路歌》里,李白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游扶桑”一句出自汉代庄忌《哀时命》中“左袪挂于扶桑”的典故,石,系“左”之误。

下面让我们完整的来看一下这首诗:

大鹏展翅高飞啊,振动八方荒原之地;

半空当中遭受了挫折啊,是因为力量不济。

尽管如此,但其遗风仍然可以激荡千秋万世;

游历扶桑仙境啊,被挂住了左衣袖;

后人得到了这首诗就会把它(大鹏)的故事这样流传出去,

仲尼已经亡故啊,还有谁会为它流泪呢?

可以看出,诗中李白一方面自比仲尼将大鹏比作麒麟,表明诗人对大鹏的理解和认可;一方面又为麒麟被获能有仲尼理解而大鹏“中天摧兮力不济”却再也无人能理解而遗憾、叹息。联系到唐玄宗大搞尊老兴道的文化运动,我们便不难理解:李白本是崇尚庄子的浪漫与圣人孔子的众人皆言不可为而为之、复礼大任舍我其谁的豪情的,也曾经因为有人夸自己有仙风道骨而兴奋不已;然而,自己生不逢时,以一己之力显然根本无法与皇帝为首的实权派所推行的篡改历史文化的意图相抗衡,所以只能因为“力不济”而“中天摧兮”。大鹏,是诗人的自喻,而仲尼则是李白心中理想的化身,又是诗人知己的化身,整首诗分明是诗人对知己难寻的无限感慨。

事实也正是如此,千百年来,真正理解诗人的又有几人?所以说,这首诗分明是对知己难寻的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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