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拳纪实(下)—四明董斌记 某年港地发起赈灾义演,曾举行一次太极拳与白鹤拳的擂台赛。董英杰被委任裁判一职,事后曾有一信致沪地董世祚,信中他的评语是“太极拳不是拳,白鹤拳不是拳,两人只是把拳头乱打而已.. … 等等。”结论中有:惟汝世祚,方能… … 等等嘉语。此信及所附之港报,董师给我看过,之所以本文今日提起此事,非为董先生吹捧抬高,而是为太极有真功者,实事求是纪实也。 如董世祚先生浑身不怕打之事,在《太极拳释义》一书中,董世祚是以弟子的名义所写的序文中就有之,有根有据,非瞎说也。 而董英杰究竟有什么功夫,吾虽不详,但有位董世祚学生叫陈梅春者,曾特地去港拜访过其太老师,回沪后他说:“与太老师推手,一搭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骨头发痛,想动也不可能了。”就这一点,足够说明功夫为何如矣。 董世祚先生说,他曾与杨祖师杨澄甫试,两人中间,隔差一条骨牌凳,杨老师在董先生身上一按一吸,竟将他提起来越过方凳。这不但显示了杨师功夫之奇,同时亦反映了董世祚先生功夫之纯。当时董先生身重达两百磅,若无从人、连随和轻灵之能,则何以能越过方凳呢? 我曾亲眼目睹有位电信局的戴凌虚先生与董先生推手,突然间戴君用力猛採董先生之右臂,若一般功夫好的人亦会被採得身向前冲,能调整,亦非常狼狈。而董先生则不同,他毫不抵抗,顺势跃进,脚一落地,戴君已仰天跌倒,几乎与被採同时一刹那完成,轻灵敏捷,毫不勉强,令人叹为观止。如此方可称之为太极之艺矣。 董先生早年亦练过摔跤,但自学太极后,触类旁通,摔跤亦完全与众不同。通常的摔跤总是双方先抢把,然后出脚、转腰或抬臀,将对方摔倒之,否则两人就会僵持不下,形成斗牛之状。 而董先生、不去抢把,任人抓抱,当对方满以为有机会用力摔时,他却顺势轻轻将其放倒地上,岂不神乎其技。可见太极拳的上乘功夫与一般的太极应用,存在着天壤之别。 休说面对面的应用,甚至暗打偷袭,不但难以得逞,且有自跌自伤之患,乐、董两位先生之功夫,确实令人无法理解。 至于董英杰释义一书中所刊的拳式照片,乃集李杨两家之特点,着意形神俱全,以示后学努力方向。此外在录像中,系以杨氏姿式为本,以示杨家太极之面貌。 英杰逝世后,其儿辈得家学之传,具有很高之成就。也许是有乃父务实精神的遗传因子的作用关系,而把太极拳社,改名为太极健身院,也许是时代不同,出于更合乎现代社会的需要,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一改名的做法是比较妥当的,亦足以令人赞佩的。 乐奂之先生处的学员,多系中央首长、政府高干、社会名流以及原在董世祚先生处的学生中有条件可以去乐师处兼学的人。 乐先生因要为首长们以内功治疑难杂症,基本上没有时间可为学员一一指点拳艺。 我在乐师处的几年之中,仅获得过两次的指正,已属万幸。第一次他说“你真像世祚的样子,来,把手指再张开些。”第二次做海底针时,叫我改为弓背裹腰下插。仅此两点,别无其他了。 乐董两师的教拳方法,所不同的,是乐师处多了一个“跳”的锻炼。每人先跳几分钟,后则每人练一节拳。 此后有的人找相知推推手,有的坐在墙边看人练,一到中午,向师鞠躬告别。乐师因要替人治病,常常不能准时上楼去吃饭,有时要拖到一点钟,才能进餐。 说到“跳”,我认为这是伟大的创造。他能全面提高人的身体素质之外,对太极拳的一切要素都能显著提高,只是无人去细察耳。 所谓“跳”,就是虚拟遥击玻璃后产生被反击感而失去平衡,从而身体要向后倒,欲稳住而不能所引起的雀跃退跌,至一定距离才能收住,否则便会仰天后倒。 为免跌伤,身后有同学为之保护。必要时加以扶正托住,托不住,亦要做到轻轻缓缓的让他坐到地上,这一工作,亦不简单,特别是为女性保护,难度更大, 要无过不及,恰到好处,亦很不易。 乐师却常指名叫我做保护人,这对我来说,大有益处,至少从中能提高知己知彼的程度。 此外,乐先生因没时间教首长们的拳,又命我代他教魏文伯等多位首长的拳,这对我来说,又大有益处。盖教别人拳,好、坏、对、错都看在眼里,旁观者清,对自练时,便有所注意也。 因此对动作,本来是以我为主,凭主观去完成,从而一变为由客观的拳势来指导自己对动作的投入,等于拳在教人,而不是人在做拳,犹演员之进入剧情中之角色相似。 至于董世祚先生为什么没教学员炼跳呢,曾有问者。董先生说“这样,才有所区别嘛。初学我来教,深造去乐家,不是很好嘛。” 董先生一生不喜人家讲他好。某年陈发奎老师来沪,董先生就带同几位弟子,投拜陈发奎为师学拳,以表示自己没什么功夫,还在向人求学,以消除外界对董家拳的提法,不久陈发奎自然知道董先生非等闲之辈,功夫不低于己,愧为其师,与之合影,成为相知之交矣。 董先生平时说话不多,说起来则很简单,幽默诙谐。 例如他说“学太极,靠的是老师的“善骗”才能会。”其实这骗字的含义,乃善于诱导之意。 有人谈到乐师的功夫,敬佩之余,感叹自己是否能学成? 董先生说“乐先生是期望每个人能大成,而不是小成呢。像造高楼大厦,必须有坚实的基础。这一类基础工程要化很多年,有的人可能一辈子还不能够达到标准。在基础工程中,他会筛选,但谁也不知道,谁是已经合格可被筛中,只有乐先生自己心中有数。而我只会造普通的平房或者最多是二楼三楼的楼房,只希望早日造好,能住人,能派用场就够了。即使是一间草掤掤,总算是一间能住人的房子,也就可以了。” 你看他的话多幽默,含义多深呀。 我亦姓董,但与董英杰、董世祚的董,毫无关系,外界以为我是董氏之后,真是天大的误会,我是社会上最穷困、最没文化、最底层的人,可我有幸得遇董世祚先生和乐奂之师伯,我一辈子没练过一套拳架,而且自一九五八年后,就因故而停了。 说实话,我对太极拳,一滴滴功夫也没有,完全是门外汉,但确实亲眼见过乐董两师的神奇功夫,亦亲身尝到过其中的滋味。 我的个性是不自量力、好为人师,这是缺点,但缺点中亦有优点,就是心直口快、毫不保留、尽力而为,甚至连自己也不会的,亦满腔热情希望后学者得到。 由于自知水平低,总是再三再四叮嘱,后学者,一定要以王宗岳拳论等为准绳,终身勤读,对照改进,此外则以做一个正派人,少与人争名夺利的为人之道方面。 我年已八十有五,在世之日不多。我认为太极拳是祖国的无价之宝,虽不担心会像恐龙一样地消灭,但太极艺术的真谛,不可能再现乐奂之、董世祚等之境界,真是应了前无古人,后乏来者之言了,是所遗憾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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