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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甲:查理·芒格访谈收获的三个感受

 一滴水之二 2019-06-24

5月份伯克希尔哈撒韦年会的时候,我有幸和《穷查理宝典》的出版人施宏俊先生一起采访了芒格先生,具体采访的主要内容见这篇文章→《独家专访查理·芒格:我是孔子思想在美国的实践者》(今天第三条推送)。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采访芒格的几个感受。

1

芒格的观点需要解压缩,慢慢品

十年前,我读查理·芒格的《穷查理宝典》的时候,很困惑芒格为什么总引用一些很粗糙的谚语。

比如,芒格会说,“我们要像那个农夫一样,如果知道自己死在哪里,就永远不要去哪里。”“我们要像那个小红母鸡一样,如果别人给不了你答案,你就自己动手。”农夫和小母鸡的故事,又不是什么经过严谨研究的结论,引这样粗浅的论据有什么价值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慢慢发现,普通人引用观点,是要用强证据论证自己的观点,而芒格引用观点,根本不是为了论证自己正确,而仅仅是要向你解释他的观点。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么做是傲慢的。可芒格却有资格傲慢。

今年芒格已经95岁了,我们教科书中历史人物“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和他同岁。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芒格经历了世界大战,全球经济危机,体会了丧子之痛,遇到过医生犯错导致一眼失明,见过顶级聪明的人高楼起,也看到了他楼塌了……作为一个行走的图书馆,他不需要用华丽的辞藻论证自己的观点,生活的舞台已经在他面前无数次上演了哪些道理是真的,哪些只是看起来很美。

芒格的人生阅历浓度太高,以至于他看似随便说出的一句简单话语,背后都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知识储备。有一次,我看芒格随口说“费马-帕斯卡的系统与世界运转的方式惊人的一致,它是一个基本的公理,你真的应该掌握这个技巧。”这句话,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是很长时间都不明白芒格到底在说什么。

芒格观点的难理解,和索罗斯的难理解完全不同。索罗斯的难懂是“不说人话”,总用晦涩的哲学语言表达自己的观点。

比如,在介绍他最著名的反身性观点时,索罗斯说:“反身性概念产生了一种历史的‘鞋袢’理论。必须承认,‘鞋袢理论’就是一种辩证法,它可以解释为黑格尔辩证法和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的综合。绝不是要么思维要么物质各自独立地以辩证方式进化,与此相反,只有此二者之间相互作用才产生出一种辩证的过程。我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使用这个词,惟一原因是不愿承受与之俱来的沉重负担,黑格尔太晦涩,马克思的历史决定论又同我的观念完全相反。”

索罗斯的难度在于如何理解复杂,芒格的难度在于如何理解简单。

芒格的观点就像黄蓉给洪七公做的最高境界的菜是青菜豆腐一样,给你一颗白菜,能做出人间佳肴,那才是大本领。

这也是我见芒格时的感受。

随着研究芒格时间长久以及自己人生阅历的增加,芒格的很多话,再听到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如针尖刺痛要害般的感受。

譬如,我问了芒格一个很简单、很基本的问题:究竟什么是思维模型?

芒格的回答也很简单:我研究什么是有效的,什么是无效的。那些有效的道理,就是思维模型。

过去几年,我一直在思考多元思维模型的问题,加之第二本新书也在写这个主题,所以自己做了大量的相关功课。可是,当芒格用极为简单的一句话点出这个基本的道理时,我头脑中各种思考和研究的结论,突然之间全被激活和串联起来,整个人顿时豁然开朗。

其实,我几年前就见过芒格说这句话,只是当时听不懂。这次面对面听到芒格的回答,却一下点醒了我。

一个观点的价值,往往不取决于内容本身,而在于它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时机。芒格老爷子的很多话,都值得一辈子反复拿出来咀嚼。

2

芒格是个真正的失败爱好者

我觉得很多人都忽略了芒格是一个痴迷的失败爱好者。

在和芒格交流的时候,他专门几次强调:我一生中,花费大量的时间研究人是如何失败的,我要弄明白那些无效的策略。

这句话,对年轻时的我而言,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因为研究失败的原因,远不如琢磨成功的秘密吸引人。

人们总是喜欢成功学,而很少有人喜欢失败学。

可是,这次我在正式采访芒格的间歇,看到芒格的美国同事和他时不时讨论一些问题,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注意到,当别人在讲一个事情怎么做的时候,芒格总是能从具体的事情中抽离出来,瞬间看到人们没注意到的重大失败风险,还能快速给出自己的判断和建议。似乎任何问题经过芒格的大脑之后,就立刻被X光照射了一遍,露出了原形。

那时,我突然明白了,芒格的这种思考能力,正是他一辈子研究失败案例的结果。芒格强调一切要“反过来思考”,他总是要求给做的事情留出足够的“安全冗余”,甚至他把所有可能导致自己失败的心理因素都列出来,形成“人类误判心理学”——这正是现在大热的“行为经济学”的议题,而芒格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领先于时代,把这套理论内化于行动了。

其实芒格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提出要研究失败的人。马云说过:人都是差不多的,别人犯这样的错误我们也会犯,只有避开那些经常犯的错误,才有可能成功;吴晓波也曾经专门写过一本书叫《大败局》,专门研究失败企业的经历;甚至贝索斯的亚马逊还有专门管理失败的流程。

然而,芒格是一个把研究失败执行到极致,并由此取得巨大成就的人。芒格一辈子都在阅读失败的案例,分析背后的道理。

有一次,芒格看过西奥迪尼的《影响力》后,主动赠送作者1股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1股目前价值约200万人民币)。很多人觉得十分惊讶,为什么芒格如此看重这本心理学的书?如果我们从研究失败的角度看这本书时,可能就容易理解芒格的做法了。《影响力》是在研究哪些因素会让理性人犯错,这是芒格一辈子研究的领域,他瞬间就知道如何用这本书的理论,创造千万倍的价值。

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然而,如果我们照搬幸福家庭的做法,是无法获得幸福的,因此,芒格另辟蹊径,靠着研究不幸家庭的做法,避开这些问题后,成功地找到了通往幸福的道路。

芒格人生的成功,很重要的部分,是研究失败者的成功。

3

活得精彩,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表面上看,索罗斯和芒格的投资完全是两个套路。

索罗斯重视抓一个大机会,投入重金,一次性赚个盆满钵溢。

而芒格却关注长期价值,充满耐心,享受时间的复利。

看起来,他们二者是天平的两端,一个追求短期的高能量,一个积累长期的高势能。

然而从本质上看,他们二人都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搞出一个大事情。只不过,索罗斯的打法,杠杆加在了当下;芒格的杠杆,加在了未来。

索罗斯策略的风险在于,一旦误判,很可能全军覆没。

芒格策略的局限性在于,你必须活得足够长,才有可能享受时间的杠杆。

当我看到95岁的芒格,坐着轮椅缓缓来到我面前,精神矍铄地用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讲述着极为有洞见的观点时,我的思绪突然抽离了出来:对芒格的信徒而言,可能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活得足够久?

前几天,我去参加一个朋友资助的北京某高档老年公寓的公益活动。这个老年公寓一年的服务费据说少则几十万,贵则上百万,不是一般家庭承担得起的。活动现场,到处都坐着80-90岁的贵族老人。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老人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转过头和我说:“他们真热闹啊,可是我的热闹在哪里?”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美国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查理·芒格。我发现,同样年龄的人,也可以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的。

芒格一生都想要做大事情,直到95岁都在不断构想着如何影响世界,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应该多介绍一些中国领养女童在美国的成长故事;中国如果想要取得更大的进步,应该在传统儒家文化中,把客户和供应商纳入家人的范畴……在芒格的世界里,他永远在舞台上,从未缺席,他不是一个旁观者。

芒格作为一个世界上最成功的投资人,一直告诫我们:如果我们生活中唯一的成功是通过买卖股票来发财,那是真正失败的生活。对芒格而言,在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喝可乐、吃零食,率真地、旁若无人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在接受我们采访时热情地介绍中国女孤儿的故事,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生活意义的一部分。

我突然理解,芒格在时间身上加的杠杆,不止是享受投资的复利,其实生活每一天的体验和意义,本身就是回报。

突然间,我不再担心做价值投资而享受不到时间的复利。你投资的是生活,又不仅仅是钱。

距离采访芒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里,我反复咀嚼着芒格给我的很多启发。

我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篇文章,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

“芒格,老而近妖”。

诚如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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