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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鸿喜:拨开桑干河的历史迷雾

 昵称55301288 2019-06-25

《禹贡》冀州之“恒”水乃《职方》之“沤夷”,两千余年间,考证者不乏其人,以东汉班固《汉书·地理志》与东汉郑玄《职方注》最有名。清光绪《山西通志·府州厅县考·恒卫考》论点最明确,最切实,一扫两千年笼罩在桑干河上的雾霾,然其文毕竟仅有557字,有些话仍未说透,似有补充考证之必要。

 三个“沤夷”的说法


“沤夷”最早见于《周礼·职方氏》,为“并州”两川之一。沤字有三种写法:一作“呕”,一作“沤”,一作“区”。最初的说法是班固《汉书·地理志》中,说今灵丘县之“唐河”为《周礼》之“呕夷”;较班固晚出的东汉郑玄则认为今之广灵县壶流河为《周礼》之“沤夷”。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既赞同班固滱水“沤夷”说,又提出今晋中盆地昭馀祁“沤夷”说,此显然是对“沤夷”的迷茫,两千年前“沤夷”成谜。班固的“沤夷”两说我们均不认同,倒是郑玄的祁夷“沤夷”说较接近事实。如果说郑玄“沤夷,祁夷欤?出平舒。”还有些含糊,唐代颜师古重申“沤夷出平舒”。按照“异源同委”的原理,祁夷之水流入桑干水(古沤夷水)也就间接说明今桑干即古“沤夷”水了,是唐代颜师古对汉代郑玄的支持。北魏人魏收的《魏书》也说邬(今介休邬城店)有“区夷泽”。此魏收对郦道元的支持。至此,说昭馀祁“沤夷”的有三人,即《吕氏春秋》《水经注》及《魏书·地形志》。说祁夷水为“沤夷”者有东汉郑玄和唐代颜师古。自唐代以后的历代地学家均赞同班固、郦道元的滱水“沤夷”说;指斥郑玄、颜师古祁夷“沤夷”说。无疑滱水“沤夷”说占绝大多数,而祁夷沤夷说几乎只有郑、颜二人。我则既不支持班、郦的滱水“沤夷”说,亦不同意郑、颜祁夷“沤夷”说。


 汉桑干与魏桑干不能等同


  汉桑干县系代郡18县第一县,多以为是代郡治所(见《读史方舆纪要》)。桑干设县时间至迟在汉高祖三年(前204年)以前,距今2218年(见唐《元和郡县志》),县名来历无考。桑乾,孟康注“乾音干”。北魏桑干郡、县置于公元406年。西汉、北魏置桑干县时间前后相距东汉、曹魏、西晋、东晋4朝610年。时间悬殊,地点各异,也不可能有什么联系。光绪《山西通志·山川考》说:“又曰顺圣川,即桑干川也。汉、(曹)魏无以桑干名水者。所言桑干,皆县也。”是汉桑干川名因县名。与北魏因桑干水立桑干郡截然相反。汉魏之桑干川仅适用于汉代郡18县之桑干县、东安阳县、阳原县、道人县、班氏县、平邑县六县地域,即今河北省阳原县和山西省天镇、阳高、大同三县地区汉魏桑干河流域。

  光绪《山西通志·山川考》:自元魏都平城,号其都曰“索干”(见《三国志·魏志·任城威王彰传》),后称桑干。《水经注》郡、县因桑干水以立城名。郦道元乃有因水立郡之说。谓桑干泉即涫。盖北部语,其转音为桑干,而遂与汉之县名混。……故曰桑干川,以汉县得名;今曰顺圣川,以辽县得名。今人徐德福《水经注· 水研究》说:“但绝非涫水之名,是由‘索干部’转音而来。梁祚腾先生正好是把两者之间的音转关系给说反了。”这是该书作者混淆汉与北魏时空概念,前者以县名水与后者以水名郡的观点,故而做出以己非反责人是的错误评论。“索干之都”语出裴松之注《三国志·任城威王彰传》:“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于桑干。”裴松之注:“桑干县属代郡,今北虏居之,号为索干之都。”此“索干之都”指两层意思。其一指桑干县,代郡乌丸立为索干都。《三国志·魏志·乌丸鲜卑东夷传》:“鲜卑步度根既立,众稍衰弱,中兄扶罗韩亦别拥众数万为大人。……后代郡乌丸能臣氐等叛,求属扶罗韩,扶罗韩将万余骑迎之。到桑干,氐等议,以为扶罗韩部威禁宽缓,恐不见济,更遣人呼轲比能。比能即将万余骑到,当共盟誓。比能便于会上杀扶罗韩,扶罗韩子泄归泥及部众悉属比能。”又“明年(即黄初三年 222年),比能帅部落大人小子代郡(治桑干县)乌丸修武卢等三千余骑,驱牛马七万余口交市。”似乎说明汉桑干县为代郡乌丸聚集及交易地点。动辄数万匹马队云集于此,场面当为“代马”壮观。代郡乌丸大人定都在此无疑。其二,指北魏都城平城(今大同市)。《南齐书·魏虏传》:“平城……世号索干都。”裴松之注三国时在428年以前,北魏都平成时在398年。故裴松之“索干之都应包括北魏都平城在内。

  光绪《山西通志·山川考》:“其云桑干,则以北魏奠都平城,因水立郡而名始独显。盖拓跋旧部本号索干,故于斯水又称涫,其音皆近桑干。”《后汉书·东夷列传》:“初,北夷索离国王出行”。此东胡族最初国名 “索离国”。《周书·突厥传》:“突厥之先出于索国。”《中文大辞典》:“北朝之俗,民皆辫发,南朝人诋之为索头,亦曰索虏,或索头虏。”《资治通鉴·晋纪·海西公太和四年369年》:“又索头什翼犍(北魏昭成帝)疲病昏悖,“(注)萧子显曰:“鲜卑被发左衽,故呼为索头。”梁祚腾《北朝研究·桑干考》:“清钱大昕在《廿二史考异》中对索干即桑干之传”,我再加一句,均为“索国”之别写。桑干、索干、索国,均为肃慎之音转。肃慎、息慎、索干、桑干皆一音之转。肃慎国可简称“肃国”,也可写成“索国”。“国”与“干”一声之转,后来“索国”便写成“索干”“桑干”了。

“沤夷”之“沤”字源于“区”字,“区”字见徐中舒《甲骨文字典》。《诗经·陈风·东门之池》三首四句,均以“可以沤麻”“可以沤”“可以沤 ”开题。麻、纻、菅,均植物名,经过“沤”可以织布、作绳,为古人不可或缺的生产、生活必须品。故沤麻、沤纻、沤菅可追溯到原始人类初期阶段。从古到今,这个“沤”字与人类互为依存,密不可分。世异时移“罗纨”已过时,不足言贵,然而《左氏·成九》:“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淮南子·说林训》:“有荣华者,必有憔悴,有罗纨者,必有麻蒯。”《说文》:“区,区隐藏也,从品在其中。品,众也。”在北人看来,5000多平方公里面积的古大同湖就是众多的小水湖组成的大沤麻池。为了沤麻,青少年时代的“石勒与李阳”不惜挥拳殴斗(见《晋书·石勒载记》。为了沤麻,鲁国与吴国不惜刀兵相见(见《春秋左传·哀公八年》)。清嘉庆举人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古无木棉,凡言布皆麻为之。”《周礼·地官·土训》“掌道地图以诏地事。”“幽并地宜麻。”凡麻之属皆有沤麻池。

  沤,释渍也,久渍而柔。《周礼·考工记· 筑氏》:“ 丝以水沤其丝。”此“沤麻”一事,古今中外,是处皆有。山西北部长期为游牧民族占据,人民以“沤菅”为主,山西北部汾河与桑干河源头之山称管涔山,实则是“菅”涔山。山名源于菅草(见宋初《太平寰宇记》),“菅”与“管”通假。《山海经》名之“管涔山”。春秋齐桓公相国管仲,本名菅仲。东汉武梁祠画像名为“菅仲”。《春秋左传·隐公十年(前13年)》:“公败宋师于菅”。后来草贱竹贵,故“菅”遂为“管”取代。由于历史的进化,今人已不知“沤麻”、“沤菅 ”是怎么回事,在人类文明之初始,“沤菅”是多么普及投入的幸事,千家万户为“沤菅”而狂热,雁门关外的大同盆地,还是一片沼泽湖池相间的水乡泽国,人们不需要知道“沤麻”叫什么名字,久而久之,这个“沤”字自然落地生根,如同“菅涔山”一样。再说这个“沤夷”之“夷”字,“夷”为助词。《中文大辞典》“夷,悦也,与台,通。《说文通训定声》:“夷,假借为台。”《说文》台,说也,从口以声。例如《史记·太史公自序》“诸吕不台”。《索引》台,怡也。《汉书·地理志》雁山郡阴馆:累头山,治水所出。”师古曰:治音弋之反,《燕刺王传》作“台”字。这个“夷”字与“台”字音同字异且含义相同,台与夷二字音义相同,相互通假。“沤夷”与“沤台”相同。是否可以说,上天赐予了5000多平方公里一个世界最大的沤麻池,又赐予几百平方公里一座菅涔山,且有取之不尽的菅草供世人享用。人们能不眷恋与感戴大自然的恩赐!故形诸语言便有 “沤夷”语出。

 (来源:张家口在线 )

责编:王 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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