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藏講壇」第七期紀要 大徐本《説文解字》的 流傳與刊刻 2019年6月13日,北京大學《儒藏》編纂與研究中心第七期“儒藏講壇”隆重開講。本期主講人爲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董婧宸老師,題目爲“大徐本《説文解字》的流傳與刊刻”,由《儒藏》中心張麗娟老師主持。 本次講座內容包括五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緣起,介紹董老師研究《説文》版本系統的緣起,簡介《説文》版本系統的形成和基本知識;第二部分是關於北宋徐鉉校定《説文解字》和宋元遞修本《説文》的版本問題;第三部分考察清代前期影響较大的汲古閣大字本相關問題;第四部分討論清代小字本《説文》翻刻本,包括藤花榭本、平津館本及其翻刻本;第五部分闡述《説文》的版本源流與《説文》學研究的互動關係。 一、緣起 宋太宗雍熙三年(986),徐鉉等人奉詔校定《説文》,並下國子監刊版。由於修版、補版、翻刻,形成了《説文》版本差異。重要的《説文》刊本,往往與小學家、藏書家、校勘家的相互交流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形成了不同的版本源流。每一個刊本背後,特別是清代的《説文》刊本,事實上也反映著不同的校勘理念和校勘成果。 現存的主要版本或其分支,包括唐本(李陽冰《刊定説文三十卷》)、大徐本(徐鉉《説文解字》)、小徐本(徐鍇《説文解字繫傳》)、徐鍇《説文解字篆韻譜》、李燾《説文解字五音韻譜》等。本次講座關注的是大徐本。 二、宋本《説文解字》的版本問題 董老師首先論述了徐鉉校定《説文》與北宋監本的誕生。崇文院和國子監是北宋的中央藏書校書和出版機構,崇文院下有昭文、史館、集賢院,與祕閣合稱“館閣”。據徐鉉《上説文表》可知,大徐本的校定底本爲“集書正副本”(即集賢院藏書)及群臣家藏的寫本。在校定內容方面,徐鉉等人的工作包括:大徐十九篆收入正篆;402條“新附字”收入部末;對部分內容增加注釋(題李陽冰、徐鍇、徐鉉);依據孫愐《唐韻》增加反切;增加標目,分爲三十卷。大徐本經過校定後,下國子監刊版。大徐本的產生,不僅促進了《説文》的流傳,也成爲後世流傳的版本之始祖。宋代的官修字書、韻書中所收錄的《説文》,事實上也都是以大徐本爲主要依據。 關於《説文》宋本的著錄與流傳,由於《説文》舊槧板式狹湊,清人多稱爲“小字本”(與汲古閣“大字本”相對)。目前存世的宋本共八帙,其中國圖額勒布舊藏本、湘圖葉啟勛葉啟發舊藏本、靜嘉堂文庫王昶舊藏本、國圖黃姬水舊藏本,較爲完整;杏雨書屋內藤湖南舊藏本、北大趙宧光錢曾舊藏本、臺圖宋葆淳舊藏本、國圖周叔弢本爲殘本。另外,清人記載中,還包括周錫瓚本、葉萬抄本、錢侗影抄王昶本(今藏上圖)等重要的小字本《説文》。 清人在《説文》研究中,已經注意到小字本《説文》不同印本中的文字異文和版式差異,如段玉裁《汲古閣説文訂》指出:“三小字宋本(周錫瓚本、王昶本、葉萬抄本)不出一槧,故大略相同而微有異。”對宋本《説文》版本研究,前賢時彥已有許多重要成果,但還有一些分歧和不足,如採用了有文字改動的翻刻本或影印本、未充分區別宋本《説文》上的版刻異文和非版刻異文、版本研究與《説文》研究的結合不夠充分等,造成了對《説文》各本的刷印先後、版本性質的判斷的一些疏失。 根據板片、刻工、文字和相關文獻記述,存世的小字本《説文》有早修本和晚修本的差别。杏雨書屋本、額勒布本、黃姬水本及周錫瓚本爲早修本,經過元代一次修補版;葉啟勛本、錢曾本、王昶本、周叔弢本、宋葆淳本及葉萬抄本的祖本爲晚修本,經過元代兩次修補版。各本之間,既有因修補版造成的版刻差異,亦間有因描潤、抄補造成的非版刻差異。 從版本源流看,存世的南宋刻元代遞修的小字本《説文》,祖出北宋監本,南宋前期刻於杭州地區,元代版移西湖書院。宋代可辨的刻工,集中在寧宗時期,元代有兩次修版,第一次在大德五年(1301)前後(即早修本),第二次可能在至正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1361—1362)(即晚修本)。第二次修版規模較大,多取其他字書、韻書並隨文修改,校改質量不高。清人校勘時所引的宋本差異,除抄補、描潤外,多由於《説文》早修本和晚修本的版本差異所致。 釐清《説文》宋元遞修本的版本差異,能在版本學上推動對西湖書院參與刊刻、修補的相關版本的研究,也有助於明確清代學者流傳的相關宋本的具體印次,並推進對汲古閣本、平津館本、藤花榭本刊刻底本、刊刻過程的認識。 三、汲古閣本的刊刻及其影響 汲古閣本是清代第一個始一終亥本的《説文》刊本,清人稱爲“大字本”,清代初年流通最廣。從段玉裁《汲古閣説文訂》以來,即注意到汲古閣本的印本複雜。結合前人研究和董老師經眼的情況看,存世的汲古閣本,至少可以區別爲五次剜改以前的試印本、初印甲本、初印乙本,及五次剜改以後的初修印本、後印本等不同的印次。 從版本源流看,今藏南圖的汲古閣本試印本上,有毛扆校跋,透露出汲古閣本刊成,在康熙四十三年前後。比較汲古閣本試印本和趙均抄本殘卷、小字本《説文》可知,汲古閣本試印本上的篆形、説解,呈現出以趙抄本爲底色,又曾據小字本、小徐本等他本校改後的面貌。可以推測,汲古閣本的寫樣底本,爲趙均抄本或同祖的抄本,並曾以小字本《説文》校改,或在毛晉時即已經完成;同時,康熙四十三年校改試印本時,毛扆手邊已無毛晉舊藏的小字本《説文》,故多取《繫傳》,參以其他字書、韻書校改。毛扆在試印本上的校改,大部分已吸收入初印甲本。康熙五十二年,毛扆第五次剜改汲古閣本時,取印次爲初印甲本的某一個印本作校樣進行校改。正如段玉裁所指出的,“四次以前,微有挍改,至五次則挍改特多,往往取諸小徐《繫傳》,亦閒用他書”。第五次剜改之後的後印本,是乾嘉時期的通行本,也是朱筠椒華吟舫本和乾嘉時期幾個汲古閣翻刻本的源頭。 四、清代仿宋翻刻小字本《説文》 嘉慶二年,段玉裁作《汲古閣説文訂》的初衷,是爲給學者提供基於汲古閣本的校勘成果,而該書所揭櫫的宋本《説文》,促成了依宋本行款翻刻的小字本《説文》的面世。 額勒布藤花榭刊本刊成於嘉慶十二年,學界亦稱“鮑本”,板式略大於宋板,《書目答問》稱“藤花榭額氏刻中字本”。其底本實爲額勒布所藏早修本。但藤花榭本刊刻時曾參考毛氏汲古閣本及《汲古閣説文訂》的“宋本”(晚修本的王昶本異文)進行校改,形成了較爲複雜的文本面貌。 孫星衍刊平津館本《説文解字》時,原擬包括翻刻宋本、撰寫校勘記兩項工作。翻刻宋本的工作,從書札題跋看,平津館本的底本,實爲孫星衍自額勒布處借得的宋小字本,但由於此時藤花榭本已經刊成,孫星衍不便明言其底本。儘管孫本封面題“嘉慶甲子”(嘉慶九年),但從相關材料看,平津館本《説文》實際由顧廣圻在蘇州主持,約嘉慶十五年左右刊成。 孫本的校勘記,肇端於嘉慶初年姚文田、嚴可均所輯“群書引説文類”,至嘉慶十一年,嚴可均館於孫星衍山東平津館,又以輯佚材料爲基礎,重加案斷,形成初稿。嘉慶十二年,孫星衍以嚴可均校語過錄於大字本《説文》,嘉慶十四年吸收嚴説收入《重刊序》。嘉慶十五年孫本刊成後,顧廣圻曾覆核嚴可均所引的《説文》、《繫傳》及字書、類書、他書引文,全面訂正嚴可均校語的引文訛誤,但校勘記的相關工作,約在嘉慶十九年終止,最終未能刊成。嚴可均在孫星衍去世後刊成的《説文校議》、同人傳抄的顧廣圻《顧氏説文學二種》,是嚴可均、顧廣圻在平津館本中刊刻時的不同校勘工作和校勘理念的反映。 平津館本《説文》,由孫星衍、顧廣圻主持,以“不校校之”理念,基本依額勒布舊藏宋小字本的板式、文字忠實翻刻,故《書目答問》有“孫本最善”之論。清代後期,陶升甫刻本、丁艮善刻本、蔣瑞堂刻本等本,依孫本行款翻刻;陳昌治本則據孫本文字,改爲一行一篆,成爲今天通行的《説文》版本。 五、《説文》版本背後的《説文》學史 在清代《説文》學的背景之下,每一個《説文》刊本,既以同時代的《説文》研究爲基礎,也受制於刊刻主持者所能獲見的版本和校勘理念。同時,清代學者的《説文》研究,既以各自的研究理念、同時代的《説文》學研究基礎爲背景,也受制於其所能獲見的版本。 在清代《説文》的研究和刊刻中,也反映出不同學人在本校、他校、理校等不同校勘理念下的碰撞。清代《説文》校勘著作衆多,核驗相關底本可知,有的學者是親自校勘,有些則過錄他人的校勘成果,因此,在研究和使用清代校勘時,也要加以甄別。 在自由討論階段,與會老師和同學們圍繞大徐本《説文解字》的流傳與刊刻,以及版本研究與學術史研究的互動、版本研究方法論等問題,進行了熱烈討論,董老師一一做了回應。《儒藏》中心甘祥滿老師代表“儒藏講壇”贈送董婧宸老師《儒藏》精華編樣書一册。 文章转载自:北大儒藏 特别鸣谢 书院中国文化发展基金会 敦和基金会 章黄国学 有深度的大众国学 有趣味的青春国学 有担当的时代国学 北京师范大学章太炎黄侃学术研究中心 北京师范大学汉字研究与现代应用实验室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汉语研究所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研究所 微信号:zhanghuangguoxu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