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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帝王》译文

 吴守防 2019-07-05

齧缺向王倪提问,连提了四个问题,王倪都回答说他不知道。齧缺因此欢喜雀跃,就把这情况告诉蒲衣子。

蒲衣子对王倪说:“你竟然今天才知道齧缺是什么人吗?现在你该明白了,为什么有虞氏比不上泰氏。有虞氏,他还只是对人怀着仁义之心,以求获得人们的拥戴;他倒是确实得到了人心,但他行事并未超出利用人的功利之心的范畴。至于泰氏,则睡觉时睡得安安稳稳,清醒时自自在在,一任别人把他看作马,或者把他看作牛;他告诉别人什么,一定确实可信;他说他心里是怎样想的,一定诚恳无欺,但他行事不是利用人们的功利之心。”

接舆问肩吾:“日中始对你说了些什么?”

肩吾回答说:“他告诉我,当君主的人如果亲自制定政策法令,还有谁敢不听从并遵照执行呢?!”

狂人接舆说:“这完全是骗人的话,用这个观点治理天下,如同为了渡海竟去开河,让蚊子去背山一样,(必定达不到目的。)圣人治理国家,难道是管治民众的外在行为表现吗?他是先行端正自己的思想品德,然后才实施治理,而且那也不过是指派有能力施政的人罢了。况且鸟儿还会高飞以防落入猎人布下的鸟网或被弓箭射中,鼷鼠都会打洞做窝在社坛之下的深处以免被人薰挖而死,被“治外”的民众难道还比不上这两种小动物,(不会逃避并非圣君明主实施的治外举措带给他们的祸患吗?”

天根在殷山之南那地方游历,来到蓼水河边时,恰好碰到了无名人,就向无名人请教说:“请问该如何治理天下?”

无名人回答说:“一边去!你这个庸俗鄙陋之人,怎么问我这个令人不愉快的问题?我正准备按造物者的原则为人处世,完全做到了之后,就再乘着虚无缥缈之鸟,飞往天地之外,到一无所有之乡去游历一番,然后就在那广阔无垠的旷野里暂时歇息,你为什么又端出如何治理天下这种问题来搅乱我的心思呢?”

天根(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就又问。无名人终于回答说:“只要你甘于清静平淡,对一切都无动于衷,遇事总随顺着它的自然发展去加以处理,不掺杂你个人的任何主观成见,天下就会达到大治了。”

阳子居去见老聃,问道:“假如有一个人,思维十分敏捷,语言表达也清楚明白,而且对事物有很强的观察力,还学道精勤不倦:这个人要是做了君主,是否就可以堪比圣明君主了?”

老聃说:“这种人,和圣人相比,只能说是有点担任小官吏的技能,是惯于费力劳神的人;况且虎豹身上的花纹会招引猎人来捕杀它,猿猴正因为它动作敏捷才招人用绳索来套捕它。像这样的人,哪能成为明王呢?”

阳子居很是惭愧,就又问:“那么请问,明王之治是怎样的?”

老聃说:“明王治国,是功盖天下了,他也觉得那功劳像是与自己无关;他教化民众并带给民众实惠,但民众却并不因之对他有依赖感;(因为)他做出了成绩也不提他的名字,好让民众为自己取得了成就而感到快乐;他建立了功业也不设想他会因以得到什么好处,而是遨游于‘无何有之乡’。”

郑国有个传说为神人似的巫师,名叫季咸,能够凭面相推知人的死生存亡、寿夭祸福,他预测的祸福到来的年月旬日,一点不差,如神仙一样地准确无误。因此,郑国人见了他就跑开。列子听说后相信到着了迷的程度,回来对老师壶子说:“当初我以为先生您的道是登峰造极的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您更高明的人。”

壶子说:“迄今我教给你的还只是道的皮相,没有进入到道的实在内容。你难道已经真地得道了吗?即使有一群母鸡了,若没有公鸡,你怎么会有能孵出小鸡来的鸡蛋呢?你凭着你学到的关于道的一点皮相之知就去与世人打交道,一定是什么都表露在你的面相上了,这就会使得别人能够把你的什么都‘相’出来。你不妨带那位相面先生到我这里来,让他给我看个相算个命。”

第二天,列子带着季咸来见壶子了。他在里间房给壶子看完了相,出来后对列子说:“唉!你的先生快要死了,活不多久了!过不了十天!因为我从他面色上见到‘怪’了,见到‘湿灰’了。”

列子听了,就跑到里面房去,哭得泪水沾襟,把神巫季咸说的话告诉壶子。壶子却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我的‘地文’,就是说,我故意显得茫茫乎,既不动又不止,所以他大概以为见到我的‘杜德机’了。你试着让他再跟你来一次。” 

第二天,季咸又与列子一起来见壶子,他这次相面完了出来后对列子说的是:“真幸运呀,你的先生遇到了我!他的病好了,而且完全恢复了生机;我见到他的“杜权”了啊!”

列子进到壶子房中,又把季咸说的话告诉壶子。壶子说:“刚才我向他显示的是‘天壤’:我显得‘名实’不入于心,而生机由脚跟一直往上升。因此,他大概是看到我的‘善者机’了。你试着让他再跟你来一次。”

第二天,季咸又与列子一起来见壶子,相面完了后出来对列子说:“您的先生‘不齐’,今天我没法给他看相。等到齐了后我再看吧。”

列子进到壶子房中,又把巫咸说的话告诉壶子。壶子说:“刚才我向他显示的是‘太冲莫胜’,因此,他大概是看到我的‘衡气机’了。鲸鱼只要盘旋就会形成深渊,在静水中盘旋会形成深渊,在流水中盘旋也会形成深渊。渊有九种,我只给他显示了三种。你试着让他再跟你来一次。”

第二天,季咸又与列子一起来见壶子。他观察壶子面相后却提不出一个说法,因此惊慌失措了,只好赶快逃跑。壶子说:“追他回来呀!”列子去追了,但未追上。他回来后对壶子说:“他跑远了,看不见了,我追不到了。”

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还不是我的真本事,我还只是有意地顺着他,变换我的表现应付他,一下像稊米一样飞扬,一下像水波一样流动,以致他简直认不出我是谁,于是只好逃跑了。”

从那以后,列子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学到道,于是返回家中,为妻子做饭,喂猪也像喂人吃饭一样细心认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过着去虚华的返朴归真的生活,并且超然独立,不理睬世俗的种种是非之争,坚守自己的原则,决不同流合污。这样一直坚持到他生命的终结。

不要贪恋高名分和以高名分压人施治,不要以出谋划策的领导人身份自居,不要充当具体工作的负责人,不要成为耍阴谋、弄权术的主儿。(你作为君主)可以去做任何事情,但要做了却不留下任何足以说明是你做的痕迹;换言之,必须做任何事情都出于自己的自然本性,不是为了得民心。仅此而已。

要知道,至人行事就像镜子映照外物一样,外物进来不拒绝,走了不留影;一定如实地反映其状貌,并不保存它什么:惟其如此,镜子任凭外物怎样用它照相,自己永不受损。

南海之帝名叫鯈,北海之帝名叫忽,中央之帝名叫浑沌。鯈和忽经常到浑沌帝统治的地方去相会,浑沌待他们甚是友善。鯈与忽就一起商量如何报答浑沌待他们的厚意,说:“人人都有眼、耳、鼻孔和嘴巴这七窍,用以视物、听音、呼吸和进食,唯独浑沌帝没有,我们就来试着为他开凿吧。”于是,他俩就每天为浑沌开一窍,但开到第七天时,浑沌却被他俩“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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