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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乡愁 | 消逝的水碾坊

 lpl求知获识 2019-07-23

消逝的水碾坊 来自留住乡愁订阅号 05:22

少年时,生产队有一个水碾坊,就在离村两公里远的岔河。

水碾坊所在的位置是淸水河与月亮河的交汇处,河水清澈,周围是一块块明镜般的水田。碾坊是用石板盖的,门前有块晒坝,背稻子碾米时,如果稻子不干,碎米就会很多,晒晒太阳,碾出的米就不碎了。碾坊后两个水槽下,各有一个水车,一大一小,经年累月地悠悠转着。那时生产队种的大多是红米,碾出的米煮的稀饭米汤粘稠香浓,很养人。

父亲看守水碾,吃住都在水碾坊,一天一夜能得20个工分。夜晚,父亲常带我去水碾坊和他做伴。在有月亮的夜晚,水车转动的吱嘎声、流水冲动水车的潺潺声、河里水鸟的咕咕声和田里的蛙鼓声如一曲曼妙的乡村小夜曲。父亲品咂着叶子烟,那猩红的烟头在月光下一明一灭。待咂够烟,父亲便拿出一架蛇皮蒙的自制二胡,如泣如诉地拉些悲戚的曲调,像《二泉映月》《江河水》了什么的;有时也会拉些电影歌曲,像《白毛女》中的《北风吹》和《地道战》里的《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等。我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着,父亲曾手把手地教我拉,无奈天生愚钝的我怎么也学不会,二胡到了手里只是“杀鸡杀鸭”的,难听极了。

累了一天的父亲在床上睡得鼾声如雷,望着天上圆满的月亮,我却睡意全无。河里的月亮被潺潺的水流揉成一溪流淌的碎银……走在软软的田埂上,脚被夜露打湿后凉凉的,竖耳聆听,似乎听得到稻秧的拔节声。

最怕的是月黑的夜晚,外面墨一样漆黑,不时有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嘎”声,拖着长长的腔调——有时水碾房的前后左右会一齐叫,后来知道那是猫头鹰。外面不远处,还有几把忽明忽暗的磷火,我被吓得缩进父亲的怀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父亲说:“你真是个鸡胆子,别怕,鬼也怕人哩。”

有时,父亲要碾好几百斤稻米,忙得不亦乐乎,身上头发上沾满了糠灰。一会儿关水闸,一会儿刷碾槽,一会儿扬风簸,碰到水碾出故障了还要爬进暗室修齿轮……偶尔闲下来,坐着打会儿瞌睡。有时,两三天没稻子碾,闲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回家一趟又怕别人恰好挑稻子来碾。这时,他就去水田的前后坎儿捅黄鳝,或在离碾坊不远的小河里摸螃蟹、捞鱼。

烧燃柴火,撮两三碗米放进砂锅里闷熟,把捅来的黄鳝剐好剁成一截截洗净,再去河坎边摘些螺蛳香(一种多年生草本)做佐料一齐炒。鲜香的黄鳝肉很可口,吃上就不想放下碗筷。摸来的螃蟹则用文火烤,待蟹壳被烤得焦黄后用力掰开,露出白生生的蟹肉,那香味仿佛直接沁入到脾胃里、骨子里甚至灵魂里……

如今,水碾坊已成为废墟,乡下都用上打米机了,水碾于是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前些年学写文章时,写过一篇《河边的老水车》,算是对消逝的水碾坊的纪念与致敬吧。“在河边,清亮亮的河水在那悠悠转动的老水车上谱写了一首洁白的歌。多少个朝朝暮暮,水车用浑厚的嗓音吟唱着那首无休止的歌……歌声伴着悠悠转动的水车,辗红了太阳,碾圆了月亮,把日子碾得香香的,把岁月碾得碎碎的,把人间的酸甜苦辣碾成了彩色的记忆。”

李恒,贵州六枝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散文百家》《贵州日报》等数十家报刊发表散文作品200余篇著有散文集《日子深处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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