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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理学大师告诉你的读书方法

 圆角望 2019-07-26

插画:阿龙

全文字数:2215 字

预计阅读时间:5.5 分钟

两宋理学家中,明明白白主张教人如何读书的,非朱熹(1130—1200)莫属。如说“只有朱子一人”或稍嫌过,若说“朱子读书法”最有名则不为过。

朱子重读书,原因之一,自然基于当时务创新说的理学风气,各欲自成一家之言,未免有空谈性理之弊。所以朱子强调读书,又谓读书“宁详毋略,宁下毋高,宁拙毋巧,宁近毋远”,也都是针对此弊的言说。

朱子重读书,原因之二,也是颇为现实的,即人们读书大多为了将来科举文章写得漂亮,“才把书来读,便先立个意思,要讨新奇,都不理会他本意著实。才讨得新奇,便准拟作时文使,下梢弄得熟,只是这个将来使”。

为纠正这种偏颇,所以朱子提出了读书的三大原则:“少看熟读,一也;不要钻研立说,但要反覆体验,二也;埋头理会,不要求效,三也。三者,学者当守此。

朱子素常致弟子的书简中,论读书常有极生动的表达,比如,“(读书)譬之煎药,须是以大火煮滚,然后以慢火养之,却不妨”。关于“看文字”一节,更有连类譬喻之妙:

看文字,须大段着精彩看。耸起精神,树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剑在后一般!

看文字,须要入在里面,猛滚一番。要透彻,方能得脱离。若只略略地看过,恐终久不能得脱离,此心又自不能放下也。

须是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看人文字,要当如此,岂可忽略!

看文字,须是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是不恕他,方得。

看文字,正如酷吏之用法深刻,都没人情,直要做到底。若只恁地等闲看过了,有甚滋味!大凡文字有未晓处,须下死工夫,直要见得道理是自家底,方住。

看文字如捉贼,须知道盗发处,自一文以上赃罪情节,都要勘出。若只描摸个大纲,纵使知道此人是贼,却不知何处做贼。

有时又有具体的针对性指点。例如,根据个人的状态与年龄,读书法也各自不同:

精神长者,博取之,所得多。精神短者,但以词义简易者涵养。

中年以后之人,读书不要多,只少少玩索,自见道理。 

作为南宋儒学的集大成者,对于他的北宋前辈们,朱子显得十分稔熟,也常常总结分析他们的读书心得。例如对欧阳修(1007—1072):

欧公言:“作文有三处思量:枕上,路上,厕上。”他只是做文字,尚如此,况求道乎!今人对着册子时,便思量;册子不在,心便不在,如此,济得甚事!  

此处讲的是“作文”与“求道”同样的念兹在兹,“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又举司马光(1019—1086):

温公答一学者书,说为学之法,举荀子四句云:“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以持养之。”荀子此说亦好。“诵数”云者,想是古人诵书亦记遍数。“贯”字训熟,如“习贯如自然”;又训“通”,诵得熟,方能通晓。若诵不熟,亦无可得思索。

此种“日力不足,继之以夜”的勤勉奋进,最体现儒者风范。

然朱子目力之广又不限于此,对一时艺苑巨擘的读书方法他也甚有兴趣,例如,向后学多次介绍苏轼(1037—1101)的读书方法:

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次读之。当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尽取,但得其所欲求者尔。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类,亦如之。他皆放此。若学成,八面受敌,与慕涉猎者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汩汩滔滔如长江大河的“八面受敌”读书法,与苏轼的个人气质还真相契合。而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1045—1105),读书方法也一如其美学风格,讲究精悍密实:

山谷与李几仲帖云:“不审诸经、诸史,何者最熟。大率学者喜博,而常病不精。汎滥百书,不若精于一也。有余力,然后及诸书,则涉猎诸篇亦得其精。盖以我观书,则处处得益;以书博我,则释卷而茫然。

朱子作为理学大儒,理应主要在心性上用功,但他毕生强调读书,其读书又能博读而多通,新见迭出。何以故呢?按照某些学者的解释,原来朱子的读书同时也即是修养心性。诸如朱子教人读书务必要能具备虚心、专心、恒心,无求速效心,无好高心,无存惊世骇俗心,无务杜撰穿凿心,能把自己放低,退后,息却狂妄急躁,警惕昏惰闲杂。能如此在自己心性上用功,乃为真能效法朱子的读书法。因此朱子的教人读书同时即是一种涵养,亦即是一种践履。朱子教人读书成了修养心性的一种绝佳手段。

朱子如此强调读书,时常要被后人联系到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鹅湖之会朱、陆之间关于“教人之法”是在“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还是“欲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的争执。

六月的江西铅山,古寺鹅湖,骄阳浓阴,三日论辩,未见得高下。代表“心学”一脉的陆氏兄弟(九龄、九渊)事后都写诗明志。陆九龄(1132—1180)《鹅湖示同志》说:

孩提知爱长知钦,

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

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榛塞,

著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勤切琢,

须知至乐在于今。

陆九渊(1139—1193)《鹅湖和教授兄韵》说:

墟墓兴哀宗庙钦,

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积至沧溟水,

拳石崇成泰华岑。

易简工夫终久大,

支离事业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处,

真伪先须辨只今。

作为对手的朱熹原本就是好诗人(身后有上千首诗传世),自然此时不能缺席,这便是著名的《鹅湖寺和陆子寿》,子寿即陆九龄的字:

德义风流夙所钦,

别离三载更关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

又枉篮舆度远岑。

旧学商量加邃密,

新知培养转深沉。

却愁说到无言处,

不信人间有古今。

细玩朱熹诗味,他其实有点委屈和轻愁,觉得被误解,那言语道断处,心学与理学,实则未尝不是一体的两面,一桩大事的两个阶段。不闻朱子读书法有云:

凡读书,且须从一条正路直去。四面虽有好看处,不妨一看,然非是紧要。

这要紧吃紧处,便是先要“心知肚明”的。

来源:《秘书工作》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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