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食物极大丰富,即使是冬天,也能随时吃到蔬菜了,在以前的农村,不是这样的,冬天下饭配粥一般都是以咸菜为主,偶尔有白菜、豆芽、豆腐之类。
那时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咸菜缸,有大有小,大的有水缸大小,小的也有一搂多粗,快一米高。缸里是陈年的老咸菜汤,多年不换,颜色已经深褐色了,盖着半截儿木板。里面的东西呢,随行就市,都是应季的时候买来,扔在里面的。
常见是大白萝卜,切段,也有整根儿的扔进去,腌到后来,萝卜由于严重失水,已经抽抽了,呈现酱红色,吃时切长条,就馒头,口感比较有韧性。也可以切丝,用干辣椒炒制,多放油,如有两粒大料,再拍入蒜,能炒出来肉味儿。记得中学住校,一周往学校带一罐头瓶这种咸菜,很下饭。夏天吃凉面,家乡叫喝凉汤,拌上剁碎的老腌萝卜,面条不用另加盐,吃时有细碎的口感,别有风味。
还有红萝卜也是整根儿的,但吃起来比白萝更爽口,切丝用清水稍微一泡,加醋和小磨香油一拌,佐餐佐酒俱佳。
现在每年回家,返程前总会在咸菜缸里翻找一下,弄几根咸胡萝卜带回来,好像这样就能带回家乡的味道、家乡的回忆。
有的人还腌红薯,我记得奶奶家的缸里就有,忘了什么味儿了,挺哏。
有一年五爷种的桃子结得太稠了,间了好多果子下来,好几麻袋,大概到快有乒乓球大了,不过核儿还是软的,家乡人过日子细致,舍不得扔东西,分给大家,扔在咸菜缸里,吃的时候捞出,整个儿吃,很脆生。
大蒜下来的时候,腌蒜,不是饭店常见的糖蒜,就是咸蒜,腌好了吃的时候,蒜已经去尽了辣气,反而透出岁月沉淀的沧桑和厚重口感。
洋姜,学名菊竽,产量很高的,没什么味道,但做咸菜极佳,口感脆嫩多汁。
黄瓜,可以算是咸菜中的贵族了,因为即使是应季时,黄瓜也是比较贵的,用来腌菜,成本较高,但腌出来好吃,口感脆,还保留有黄瓜的清香,冬天里能吃到了夏天味道。
炒菜没法用的白菜根,也可以扔缸里,白菜根用来炒菜很难吃的,但经盐水一腌,就变成了很好的下饭菜。
也有腌老白菜帮儿的,吃时切丝炒制,也可生吃,丝丝缕缕。
过麦的咸鸡蛋,也是在这大缸中腌制的。
有几样儿咸菜,不是在咸菜缸里腌的,但也称为咸菜。
一是韭茄。茄子蒸熟晾好,手撕成丝,韭菜洗好切寸段,放盐,拌好,静置一晚上就差不多了,尤其夏天吃馒头、凉面很搭,韭菜脆生、茄子缠绵,互为补充,夏天吃起来凉丝丝的,还有解暑之功效。
腌韭菜花儿,哪儿都有,不赘。
还有一种,没在别的地方见人吃过。就是蓖麻的花。蓖麻,家乡叫麻籽,小时候村里边上,一丛丛长得很多,初夏时节,蓖麻长出了一团团的抱紧的花骨朵,有些性急的已经开了小黄花,像小米粒一样紧紧挤在一起。整枝的采摘下来,洗净焯水,放盐腌制,成品吃起来口感紧实,类似鱼籽,有蓖麻独有的香味,因为它本身就是油料作物。现在麻籽很少见了,更甭提做成咸菜了。
宋陈著《烛影摇红》:对梅花,杯盘草草,满前儿女,耐后夫妻,齑盐偕老——齑就是腌咸菜,词里说的就是咸菜与人生。说生活就像那老咸菜,乐于淡泊,柴米油盐,咬得菜根,百事可做,静静的享受生活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