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艳文谭 | 《阅读林奇芳一篇遗文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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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林奇芳一篇遗文的感慨

 作者：彭妙艳  

 平心而论，在科举时代，举凡能考上举人者，都应有相当的学术修养与文学才能。可惜因为地位、机会等各种原因，他们的文章，很少能够保留下来。有感于此，在日常间只要有着发现，我都尽量加以收集整理，并且打算有朝一日编个《揭阳举人文集》什么的，以表对于先贤的礼敬。

 所以，这些年来，先后对于发现到的明宣德七年（1432）解元所作《鲲潭公墓志铭》、嘉靖元年（1522）举人郑大仑《仙爷宫记》等，都做了一些校点辨正的工作。因为那些文章在传抄的过程中，由于传抄者的原因，而每每出现各种舛误，对于传抄者自觉不自觉造成的舛误，如果没有予以纠正而使以讹传讹，会让这些儿“吉光片羽”价值受到损耗。故此我坚持认为能补救应尽量补救。

 手头这篇影印自抄本的梅云白银（旧时称白云、白堤）《林氏族谱》，落款署名奇芳的序文，是因了编写《揭阳林氏人物辞典》，白银林氏后人影印提供的，浏览一遍，觉得它对于研究揭阳林氏一支的来龙去脉，甚至对于族谱编写意义的认识，是颇有价值。因择暇对之标点，使能广为流布：

 林氏始祖完粹公，宋进士、太史少颕公之后裔也。少颕公讳之奇，以弱冠发甲而官翰林修撰，奉命修国史，著《四书经说》，有诗集行于世。

 至十一代朝选公，宦于潮，甚有德政，潮人留之，因立籍焉。阅五代，遗公完粹昆仲三人，长居古竹溪；公系仲子，创居白云；季居潮阳沟下。而公之少，父、大母年久，不知其氏号，而祖考相传，咸以为自国初乱庭而来，不及载主以行也。

 公淹通经史，而限于初平，不获登国子之书，遂择里而创吾白云乡也。有狄仁杰“白云思亲”之意焉。其继仲伯济济多男，相诲诗书，相劝以渊睦。故长公之男，名命以德义焉。次公之名，男命以长厚焉，岂非教有义，行有世积乎。至于麟之角已振，振公族矣。怀英而秀者，蒙祖德以亢宗，抱朴而侗者，羡高曾而式矩，溯列代之福泽，必愈培而愈厚；庆贻谋之燕翼，自俾炽而俾昌，岂持窦氏之龙种，旬家之凤毛已哉！

 大都族姓千亿，总期孝友。惟孝且友，必能和于而家，昌于而国，毋跃冶而使父兄辱问；毋乖僻而使闾里羞称；毋贪富相耀以生其隙；毋贵贱相忮以致其疏；毋愚智相欺以积其怨，此之谓睦族，此之谓尊祖而教宗，则由一代，可历千千万万代而为族矣。

 芳自九岁操觚，念六采芹，至次年食弟子饩，迨四六偕长男正臣同登乡试贤书，欲绳远祖太史公之武而未能也。谨就吾白云始祖之旧谱而葺之，爰是以为之序。

 时康熙六年岁次丁未，一阳之月吉日，玄孙奇芳熏沐拜书。

 从这篇重修族谱之后而写的序文，可知作为作者，与子林正臣同于顺治八年（1651）乡试中式的林奇芳、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九岁入塾读书，四十八年十六岁进县学，翌年成为廪生，但却迟至四十六岁才与儿子同科成举人。从开始读书到中式举人，用了37年的时期，而这还不是当时士人“读书龄”最长者。从林奇芳在自家族谱序言上流露出来的个人情况，可见一个农家子弟，要跻身上层社会何其艰难——虽然那时还有个似乎公正的科举制度。另外，也看到封建社会改朝换代之际，芸芸众生所必须经受的种种灾难。

 从文章本体来看，林奇芳不愧有着举人的功名。因为他的这篇文章，叙祖源有条不紊，记祖德画龙点睛，述族谊层次有序，展开自然，非常明显，虽然语言浅显通俗，篇幅也比较简短，但这确实可以被认定为一篇有见地、有深度的族谱论文。

 而从这篇序文看到，林奇芳浸淫科场三十年，委实历练出不凡的才华，遗憾的是，在那个乱世，他才无所用，老死故园。因之阅读他的唯一传世的这篇文章，不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