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高手对战。高敖曹作诗三首. 其一:冢子地握槊,星宿天围棋。开坛瓮张口,卷席床扒皮。 其二:相送重相送,相送至桥头。培堆两眼泪,难按满胸愁。 其三:桃生毛弹子,瓠长棒椎儿。墙斜壁凸肚,河冻水生皮。 高欢即发兵二十万,由壶口直趋蒲津(黄河津渡,在山西永济境),令高敖曹将兵三万出河南,迎战西魏军。 宇文泰发动的这次战争,是仓促之举。当时西魏境内大饥,虽然新挫东魏军,国力还是虚弱的。宇文泰率领将士不过万人,攻下恒农后,因粮草不足,竟逗留了五十多天。听说高欢将渡黄河,便匆忙引兵入关。东魏右长史薛琡向高欢建议:“西人连年饥馑,故冒死来陕州,欲取仓粟。……但宜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麦秋,其民自应饥死。宝炬、黑獭,何优不降,愿勿渡河。”。东魏大将侯景也劝高欢不要全军渡河,以免为西魏一举全歼,高欢不听,执意率军从蒲津渡过黄河,直趋西魏腹地。 宇文泰连忙派使者前往华州,命华州刺史王罴抵住东魏的进攻。王罴叫宇文泰放心,说“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果然,高欢见王罴守城坚固,不易攻下,只好转渡洛水,驻扎在许原西边(洛水入渭,许原大概在渭北洛南)。 宇文泰下令征发各州兵,一时未能召集。他想不顾兵力悬殊,与高欢决一死战。但诸将都认为寡不敌众,请等高欢西进再观形势。宇文泰坚持要立即出兵决战,他说:“欢奢至长安,则人情大拢。今及其远来新至,可击也。”他连夜叫人在渭水河上赶造浮桥,令士兵只携带三日粮,轻骑渡过渭水到达沙苑(今陕西大荔南洛水与渭水之间),距高欢军仅六十里。 宇文泰招集诸将商讨对付高欢的战略方案。开府仪同三司李弼建议:敌多我寡,不可与他们正面相抗。离沙苑东边十里有一个叫渭曲的地方,草深可以藏人,我们可以埋伏在那里等待敌人。宇文泰采纳了这一建议,命西魏军背水而阵,李弼埋伏在右边,赵贵埋伏在左边,将士都把武器藏在苇草中,约定闻击鼓声则一跃而起。快日暮了,东魏兵才到。东魏仗着人多,根本不把西魏兵放在眼里。高欢一声令下,个个争先恐后,都想速立战功,队伍不复成列。正在这时,宇文泰一声鼓响,士兵纷纷跃起。 李弼、赵贵铁骑从左右突入,把东魏军横截成数股,一时杀声震野。此战东魏惨败。 高欢还想收拾残军,再行决战。他派张华原巡视各营,照簿点名,无人答应。张华原急忙国告,“众已散尽,各营皆空了!”高欢还不想撤离,阜城侯斛律金在侧提示:“众心已经离散,宜速还河东为是!”遂命左右牵马来,敦促高欢上马。高欢上马后,仍据鞍不动,斛律金用鞭猛击马背,才向东驰去。到了河滨,忽闻后面人声马沸,料知有追兵到来,只好匆忙急渡,许多将士情急逃生,跃入河中,尽随水漂去。此役,东魏共丧甲士八万人,弃铠仗十有八万件。 宇文泰回师渭南后,令每个将士植柳一株,以纪念和表彰这次武功。 独孤信求还北,上许之。信父母皆在山东,上问信所适,信曰:“事君者不敢顾私亲而怀贰心。”上以为义,礼送甚厚。信与杨忠皆至长安,上书谢罪。魏以信有定三荆之功,迁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余官爵如故。丞相泰爱杨忠之勇,留置帐下。 魏宇文深劝丞相泰取恒农。八月,丁丑,泰帅李弼等十二将伐东魏,以北雍州刺史于谨为前锋,攻盘豆,拔之。戊子,至恒农,庚寅,拔之,擒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俘其战士八千。 时河北诸城多附东魏,左丞杨檦自言父猛尝为邵郡白水令,知其豪杰,请往说之,以取邵郡;泰许之。檦乃与土豪王覆怜等举兵,收邵郡守程保及县令四人,斩之,表覆怜为郡守,遣谍说谕东魏城堡,旬月之间,归附甚众。东魏以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裴邃欲攻之,恭弃城走,泰以杨檦行正平郡事。 上修长干寺阿育王塔(鎏金七宝阿育王塔出土于南京大报恩寺,塔高1.2米、宽40厘米,总重50公斤,是中国和全世界范围内已发现的最大规格的阿育王塔,也是中国出土的体积最大、工艺最复杂、制作最精美的阿育王塔,堪称世界阿育王塔之王。塔身镶嵌宝石并雕刻佛像、经文,瘗藏千年仍精美绝伦。发掘出土前塔身内供奉有两套金棺银椁,其内有“佛顶真骨”、“感应舍利十颗”等稀世佛教圣物,其中佛顶真骨是世界现存唯一一枚佛祖真身顶骨舍利。),出佛爪发舍利。辛卯,上幸寺,设无碍食,大赦。 九月,柔然为魏侵东魏三堆,丞相欢击之,柔然退走。 行台郎中杜弼以文武在位多贪污,言于丞相欢,请治之。欢曰:“弼来,我语尔!天下贪污,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宇文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吴翁萧衍,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正纲纪,不相假借,恐督将尽归黑獭,士子悉奔萧衍,人物流散,(北武南文)何以为国!尔宜少待,吾不忘之。”(为了稳定,暂且忍耐腐败问题。事有轻重缓急。) 欢将出兵拒魏,杜弼请先除内贼。欢问内贼为谁,弼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欢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矟,夹道罗列,命弼冒出其间,弼战栗流汗。欢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矟虽按不刺,尔犹亡魄失胆。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顿首谢不及。(这是说,武将贪腐但不惜死可也,用这种方法吓服,也是少见。) 欢每号令军士,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虽人前人话,但道出了两大民族间的分歧和偏见。) 时鲜卑共轻华人,唯惮高敖曹;欢号令将士,常鲜卑语,敖曹在列,则为之华言。敖曹返自上洛,欢复以为军司、大都督,统七十六都督。以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敖曹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同治兵于虎牢。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握槊,贵召严祖,敖曹不时遣,枷其使者。使者曰:“枷则易,脱则难。”敖曹以刀就枷刎之,曰:“又何难!”贵不敢校。明日,贵与敖曹坐,外白治河役夫多溺死,贵曰:“一钱汉,随之死!”敖曹怒,拔刀斫贵;贵走出还营,敖曹鸣鼓会兵,欲攻之,侯景、万俟洛共解谕,久之乃止。敖曹尝诣相府,门者不纳,敖曹引弓射之,欢知而不责。(汉人敖曹在鲜卑群的孤独和强势。) 闰月,甲子,以武陵王纪为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东魏丞相欢将兵二十万自壶口趣蒲津,使高敖曹将兵三万出河南。时关中饥,魏丞相泰所将将士不满万人,馆榖于恒农五十余日,闻欢将济河,乃引兵入关,高敖曹遂围恒农。欢右长史薛琡言于欢曰:“西贼连年饥馑,故冒死来入陕州,欲取仓粟。今敖曹已围陕城,粟不得出,但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麦秋,其民自应饿死,宝炬、黑獭何忧不降!愿勿渡河。”侯景曰:“今兹举兵,形势极大,万一不捷,猝难收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欢不从,自蒲津济河。 丞相泰遣使戒华州刺史王罴,罴语使者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霸气)欢至冯翊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罴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冢,死生在此。欲死者来!”(浩气)欢知不可攻,乃涉洛,军于许原西。 泰至渭南,征诸州兵,皆未会。欲进击欢,诸将以众寡不敌,请待欢更西以观其势。泰曰:“欢若至长安,则人情大扰;今及其远来新至,可击也。”卽造浮桥于渭,令军士赍三日粮,轻骑渡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冬,十月,壬辰,泰至沙苑,距东魏军六十里。诸将皆惧,宇文深独贺。泰问其故,对曰:“欢镇抚河北,甚得众心,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今悬师渡河,非众所欲,独欢耻失窦泰,愎谏而来,所谓忿兵,可一战擒也。事理昭然,何为不贺!愿假深一节,发王罴之兵邀其走路,使无遗类。”泰遣须昌县公达奚武觇欢军,武从三骑,皆效欢将士衣服,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而还。(侦察兵伪装入敌营。) 欢闻泰至,癸巳,引兵会之。候骑告欢兵且至,泰召诸将谋之。开府仪同三司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陈,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泰从之,背水东西为陈,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戈于苇中,约闻鼓声而起。晡时,东魏兵至渭曲,都督太安斛律羌举曰:“黑獭举国而来,欲一死决,譬如猘zhì]狗,或能噬人。且渭曲苇深土泞,无所用力,不如缓与相持,密分精锐径掩长安,巢穴旣倾,则黑獭不战成擒矣。”欢曰:“纵火焚之,何如?”侯景曰:“当生擒黑獭以示百姓,若众中烧死,谁复信之!”彭乐盛气请鬬,曰:“我众贼寡,百人擒一,何忧不克!”欢从之。东魏兵望见魏兵少,争进击之,无复行列。兵将交,丞相泰鸣鼓,士皆奋起,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等帅铁骑横击之,东魏兵中绝为二,遂大破之。李弼弟檦,身小而勇,每跃马陷陈,隐身鞍甲之中,敌见皆曰:“避此小儿!”泰叹曰:“胆决如此,何必八尺之躯!”征虏将军武川耿令贵杀伤多,甲裳尽赤,泰曰:“观其甲裳,足知令贵之勇,何必数级!”(两个何必,说出取胜秘诀,勇者胜。)彭乐乘醉深入魏陈,魏人刺之,肠出,内之复战。丞相欢欲收兵更战,使张华原以簿历营点兵,莫有应者,还,白欢曰:“众尽去,营皆空矣!”欢犹未肯去。阜城侯斛律金曰:“众心离散,不可复用,宜急向河东!”欢据鞍未动,金以鞭拂马,乃驰去,夜,渡河,船去岸远,欢跨橐驼就船,乃得渡,丧甲士八万人,弃铠仗十有八万。丞相泰追欢至河上,选留甲士二万余人,余悉纵归。都督李穆曰:“高欢破胆矣,速追之,可获。”泰不听,还军渭南,所征之兵甫至,乃于战所人植柳一株以旌武功。(蒲津大战成东弱西墙转折点,又添一例以少胜多。) 侯景言于欢曰:“黑獭新胜而骄,必不为备,愿得精骑二万,径往取之。”欢以告娄妃,妃曰:“设如其言,景岂有还理!得黑獭而失景,何利之有!”欢乃止。 魏加丞相泰柱国大将军,李弼等十二将皆进爵增邑有差。 高敖曹闻欢败,释恒农,退保洛阳。 己酉,魏行台宫景寿等向洛阳,东魏洛州大都督韩贤击走之。州民韩木兰作乱,贤击破之。一贼匿尸间,贤自按检收铠仗,贼欻起斫之,断胫而卒。(死得冤。) 魏复遣行台冯翊王季海与独孤信将步骑二万趣洛阳,洛州刺史李显趣三荆,贺拔胜、李弼围蒲坂。 东魏丞相欢之西伐也,蒲坂民敬珍谓其从祖兄祥曰:“高欢迫逐乘舆,天下忠义之士皆欲剚zì刃于其腹。今又称兵西上,吾欲与兄起兵断其归路,此千载一时也。”祥从之,纠合乡里,数日,有众万余。会欢自沙苑败归,祥、珍帅众邀之,斩获甚众。贺拔胜、李弼至河东,祥、珍帅猗氏等六县十余万户归之,丞相泰以珍为平阳太守,祥为行台郎中。 东魏秦州刺史薛崇礼守蒲坂,别驾薛善,崇礼之族弟也,言于崇礼曰:“高欢有逐君之罪,善与兄忝衣冠绪余,世荷国恩,今大军已临,而犹为高氏固守,一旦城陷,函首送长安,署为逆贼,死有余愧。及今归款,犹为愈也。”崇礼犹豫不决。善与族人斩关纳魏师,崇礼出走,追获之。丞相泰进军蒲坂,略定汾、绛,凡薛氏预开城之谋者,皆赐五等爵。善曰:“背逆归顺,臣子常节,岂容阖门大小俱叨封邑!”与其弟慎固辞不受。(重义轻利。) 东魏行晋州事封祖业弃城走,仪同三司薛修义追至洪洞,说祖业还守,祖业不从;修义还据晋州,安集固守。魏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引兵至城下,修义开门伏甲以待之;子彦不测虚实,遂退走。丞相欢以修义为晋州刺史。 独孤信至新安,高敖曹引兵北渡河。信逼洛阳,洛州刺史广阳王湛弃城归邺,信遂据金墉城。孝武帝之西迁也,散骑常侍河东裴宽谓诸弟曰:“天子旣西,吾不可以东附高氏。”帅家属逃于大石岭;独孤信入洛,乃出见之。时洛阳荒废,人士流散,唯河东柳虬在阳城,裴诹之在颍川,信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之为开府属。 东魏颍州长史贺若统执刺史田迄,举城降魏,魏都督梁迥入据其城。前通直散骑侍郎郑伟起兵陈留,攻东魏梁州,执其刺史鹿永吉。前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荥阳,执其太守苏淑,与广州长史刘志皆降于魏。伟,先护之子也。丞相泰以伟为北徐州刺史,彦穆为荥阳太守。(东魏众叛亲离了。)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帅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颍川,丞相泰使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怡峯将步骑二千救之。军至阳翟,雄等军已去颍川三十里,祥帅众四万继其后。诸将咸以为“彼众我寡,不可争锋”。贵曰:“雄等谓吾兵少,必不敢进。彼与任祥合兵攻颍川,城必危矣。若贺若统陷没,吾辈坐此何为!今进据颍川,有城可守,又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遂疾趋,据颍川,背城为陈以待。雄等至,合战,大破之,雄走,赵育请降,俘其士卒万余人,悉纵遣之。任祥闻雄败,不敢进,贵与怡峯乘胜逼之,祥退保宛陵;贵追及,击之,祥军大败。是云宝杀其阳州刺史那椿,以州降魏。魏以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都督杜陵韦孝宽攻东魏豫州,拔之,执其行台冯邕。孝宽名叔裕,以字行。 丙子,东魏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司农张乐皋等聘于东魏。 十二月,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战于蓼坞,魏师败绩。 魏荆州刺史郭鸾攻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慕容俨,俨昼夜拒战二百余日,乘间出击鸾,大破之。时河南诸州多失守,唯东荆获全。 河间邢磨纳、范阳卢仲礼、仲礼从弟仲裕等皆起兵海隅以应魏。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千余人,马八百匹,铠仗皆备。濮阳民杜灵椿等为盗,聚众近万人,攻城剽野。季式遣骑三百,一战擒之,又击阳平贼路文徒等,悉平之,于是远近肃清。或谓季式曰:“濮阳、阳平乃畿内之郡,不奉诏命,又不侵境,何急而使私军远战!万一失利,岂不获罪乎!”季式曰:“君何言之不忠也!我与国家同安共危,岂有见贼而不讨乎!且贼知台军猝不能来,又不疑外州有兵击之,乘其无备,破之必矣。以此获罪,吾亦无恨!”(不听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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