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崖三颂”之一《郙阁颂》的名气、影响为何大逊于另“二颂”？

汉隶“摩崖三颂”中的《石门颂》、《西狭颂》，大名鼎鼎，学书人尽知，而同列“三颂”的《析里桥郙阁颂》（简称郙阁颂），其影响力却差距甚远，许多隶书法帖未将此刻列入，这是何原因呢？

《郙阁颂》与《西狭颂》可视作姊妹篇。两块石刻相距不远，同在一条古棧道上，同为摩崖石刻，镌刻时间相近，《郙阁颂》为东汉建宁五年、公元172年，《西狭颂》为建宁四年、171年，隶书风格接近等等，本该同为珍品，难分高下，不料形成了这么大反差。

查资料看，《郙阁颂》在宋以前也曾名重一时，只不过后来历经坎坷，几遭毁损，原始拓本已不多见，现存本多为石花点点，笔迹残破漫漶，多处拼接连缀，状貌令人惋惜！

这块摩崖原刻在陕西略阳县析里（又称白崖）嘉陵江边的山崖转弯处，石料粗劣且突兀裸露，经年自然风化，加之古代纤夫拉纤勒损，右上角竟留下七道明显磨痕。南宋三年（1230），兴州太守田克仁为佑护此宝，以原拓在灵岩寺旁另摹刻一处崖碑。谁知1977年因修公路，碑凿迁移时又碎裂多处，经拼接后镶嵌在现灵岩寺前洞右侧西崖上。原刻五百余字，今存二百余字了。

我手边有几个《郙阁颂》印本，品相普遍较差。稍好一点的是我在二十多年前，买的一套九州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历代碑刻书法全集》，卷七册上印制的《郙阁颂》（这次作品配图即是），尚可辨识且神韵犹存。从网上查阅一下，倒发现有较完整版的清晰图，不知是何年的拓本。

也许因为几次损毁之故，《郙阁颂》拓片粗疏，严重失真，因而出版物收录不多，学习临摹者大概感到难识难学，习者甚少，这都形成了与《石门颂》、《西狭颂》的反差吧！

经认真比对，细研一番，透过斑驳不齐的碑帖，去探觅它在历史深处的本来面目，我感到这“三颂”，其艺术水准应处在一个水平线上，只不过各具魅力而已。

与恣肆奇纵、草意盎然的《石门颂》相比，《郙阁颂》显其豪放宽绰、严肃凝重的一面。再与奇异雄强、正气凛然的《西狭颂》比较，《郙阁颂》则更为野逸质朴、憨厚古拙。犹如南地秀美，北地雄浑；草书具流畅之美，篆隶有婉约之美一样，无疑都是佳作，各显别样风情而已。

看学者的一些评价，众口一词地肯定了此刻艺术。如 清代方朔对《郙阁颂》评价说，“书法方古，有西京篆初变隶遗意。” 清万经评：字样仿佛《夏承》而险怪特甚，相其下笔粗纯，酷似学堂五六岁小儿描朱而作，而仔细把玩，一种古朴、不求讨好之致，自在行间。”康有为说“吾爱《郙阁颂》体法茂密，汉末已渺，后世无知之者，惟平原章法结体独有遗意。” 杨守敬指出：“与《西狭颂》相似，而选石不甚精，故锋颖皆杀… ”等等。

这些评论说明：此刻有篆籀遗意；方古、大朴、粗纯、险怪；石料质地不好，锋颖已失；体法茂密，气厚稳重，颜鲁公章法结体受此影响等等。颜鲁公不知与此刻有无渊源，但他的楷、行体确有这种宽博、圆浑、厚重、拙朴的书法特色，二者异曲同工，在结体、线质、气象、气势、格局上有不少相似相通之妙。

我观此刻，首要一点就是感到其苍莽浑雄，宏大格局，这也是摩崖石刻的共有特征。诸如泰山经石峪、四山石刻、大开通等，均属此类。再就是字势奇伟壮观，线条粗犷，点画波磔点到为止，含而不露，威仪凛然，虽不见大开大合，反觉沉实稳重，回味无穷。而结体构成饱满宽博，周遭撑满，顶天立地，呈外紧内松，外挺内弧之态，彰显出气势弥漫、雍容大方的精神气度。

此刻在字法、章法上也匠心独运，显得奇崛峥嵘。它较好地处理了虚与实、疏与密、大与小、放与收等多种关系，形成茂密中有空灵，庄重严实中又揖让有度，包括点画的摆放，部首的安排，线和波磔的挪移，都在不经意间，布局停当。结字新态异恣，拙朴厚重，章法纵有行，横无列，疏可走马，密不漏风，达到了艺术的高境。

必须看到，此石刻在整个汉隶殿堂里尚属于“另类”，有点似“剑走偏锋”，並不是那种成熟的标准的隶书官体，一些守成、僵化的人不会看好，因而被“冷落”，也不足为怪。但我喜欢这种摩崖，既使现在风化剝蚀严重，已非“庐山真面目”，但透过刀锋看笔翰，它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奇趣逸气，仍令人感动！

我个人认为，学临一下此碑刻，领略隶书的多样性，在学习中规中矩字体的同时，能见识这些活泼、稚趣的字体，很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