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七律《曲江对雨》读记

杜甫七律《曲江对雨》读记

（小河西）

曲江对雨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林花著雨燕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

此诗写于乾元元年（758）年春末。时杜甫47岁。此诗写作时间、写作背景与《曲江二首》、《曲江对酒》同。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林花著雨燕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覆：遮盖着，笼罩着。《奉和冬至应教》（梁-萧悫）：“暮风吹竹起，阳云覆石来。”《送相里造入京》（唐-李颀）：“子月过秦正，寒云覆洛城。”

年芳：美好的春色。《三月三日率尔成章》（梁-沈约）：“丽日属元巳，年芳具在斯。”《判春》（唐-李商隐）：“一桃复一李，井上占年芳。”

燕脂：胭脂。《中华古今注》（卷中）（唐-马缟）：“燕脂，盖起自纣，以红蓝花汁凝作燕脂，以燕国所生，故曰燕脂，涂之作桃花妆。”

水荇：水草，浮在水面。《关雎》（诗经）：“参差荇菜，左右采之。”《雨》（唐-欧阳衮）：“鹿践莓苔滑，鱼牵水荇沉。”《和韦承庆过义阳公主山池》（唐-杜审言）：“绾雾青丝弱，牵风紫蔓长。”

大意：春云低垂笼罩宫城覆压苑墙。夜色之下江亭上上寂寂春光。林中之花经雨后如胭脂湿；水中荇草被风吹动如翠带长。（一幅暮春晚色中的曲江春雨图。）

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

龙武军：玄宗时宿卫宫廷的是龙武军。【《旧唐书-职官志三》：“左右龙武军。初，太宗选飞骑之尤骁健者，别署百骑，以为翊卫之备。天后初，加置千骑，中宗加置万骑，分为左右营，置使以领之。自开元以来，与左右羽林军名曰北门四军。开元二十七年，改为左右龙武军，官员同羽林军也。”“肃宗在凤翔，方收京城，以羽林军减耗，寇难未息，乃别置神武军。”】

驻辇：指帝王出行途中驻留。《春日玄武门宴群臣》（唐-李世民）：“驻辇华林侧，高宴柏梁前。”

别殿：正殿以外之殿（常为皇帝宴息之地）。《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南朝宋-颜延之）：“离宫设卫，别殿周徼。”《春思赋》(唐-王勃)：“洛阳宫城纷合沓，离房别殿花周匝。”

谩：通“漫”。徒然。《戏赠赵使君美人》（唐-杜审言）：“罗敷独向东方去，谩学他家作使君。”

金钱会：指曲江会或曲江宴。【《唐国史补》卷下：“进士为时所尚久矣。…既捷，列书其姓名于慈恩寺塔，谓之“题名”。会大宴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唐语林》卷2：“会醵为乐于曲江亭，谓之'曲江宴’。”《唐摭言》卷3：“期集。谢恩后，方诣期集院。…其日醵（jù）罚不少。又出抽名纸钱，每人十千文。其敛名纸，见状元。俄于众中蓦抽三五个，便出此钱铺底，一自状元已下，每人三十千文。”】

大意：玄宗出行由肃宗的“龙武新军”深深宿卫（“深”字重要），芙蓉苑的别殿徒然焚香。啥时候皇帝下诏重现此处的曲江会？俺只能暂且沉醉于佳人的锦瑟旁。

诗意串述：此诗首联写曲江暮春晚色。暮春晚色“春云覆墙”江亭寂“静”。次联写暮春风雨中雨打林花风吹水荇，有冷清寂寥也似乎有凌乱狼藉的意味。虽是春景，却了无人迹，荒凉落寞。“春云覆苑墙”，使人想起李贺《雁门太守行》的“黑云压城城欲摧”。“覆”不是“压”，但也或有所指。前二联写暮春“晚色”中“春云覆墙”（压抑）、雨打林花（花像胭脂湿），风牵水荇（草被风吹乱）。三联写玄宗处境。当年玄宗曾率龙武军，自夹城趋芙蓉园，驻辇芙蓉别殿。一路上旌麾蔽日，别殿里烟雾缭绕。到如今也许因“新军”深深地宿卫，玄宗已不来曲江了。芙蓉别殿虽仍是烟雾缭绕，哪儿还有玄宗身影？末联回忆昔日的曲江会。象征君臣同乐的盛会。俺不知何时重现昔日的曲江会，俺只能暂且沉醉于佳人的锦瑟旁。回头看，这首诗主旨似乎是“静”。“静”有美好的一面，但“被静”的感觉就不好。自然环境的“静”也许让人感到“安静”、“幽静”、“清静”，但人生的“被静”，也许是寂寥，是无所事事，是虚度年华。杜甫现在处在“被静”的状态，玄宗或许也是。杜甫渴望“曲江会”，渴望君臣同乐君臣互信。全诗意境清冷，情景交融，感慨深沉曲折。其中首联的“覆”、次联的“湿”、三联的“深”，特别是首联“静”皆理解本诗的重要字眼。全诗紧扣“静”写景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