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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爽“秋”字,为何有“火”?原来与先人的这一习俗相关

 星河岁月 2019-10-10


“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字圣许慎以此释“文”与“字”,指出汉文字所具有的象形表义、形声相益的特征。作为一种书写符号系统,任何文字都兼备形、音、义三要素,而汉字的特殊性在于以象形为基础,具有象形表义、音义结合、立体叙事的特点。于是,我们能够在横竖撇捺中探究汉字所摹之物、所记之事,能在组合构件中推敲汉字所寄情感、所寓哲理,能在沧海桑田之后从字里追寻古人生活与思维的踪迹。

由张素凤教授等所著、中华书局出版的《字里中国》,便是这样一部在横竖撇捺、组合构件中去探究汉字本义、解析文化内涵的书。本书每释一字,则上溯三代,从甲骨文、金文、小篆的字体流变中,还原文字所具之象,解析古人内心世界,联系当时的时代背景,挖掘其中的文化内涵。字字串联,以类相属,使千年前华夏文明中先民具体的生产生活方式、情感价值取向在相关的字中重现,在字形字义演变中展示千年间社会历史的变迁,的确是“字里中国”。

《字里中国》,中华书局2017年出版

古人又如何造字呢?象形、会意、指事、形声为四类造字法。象形即“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根据形状具体的描摹事物。会意即“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是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组合在一起,并将其意义关联起来构成新义,多以象形字为基础组合部件。二者更能体现汉文字的象形表义特点,也更明显地封存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使我们能所具之象、所幻之形中看出古人的生活经历、思维情感。

如书中对“帝”字的解释,先列甲骨文“”,像捆扎成人形的茅草状。再具体联系“缩酒”仪式,解释这种茅草代鬼神接受祭祀的。又引征楚国不贡菁茅而被周王朝征讨的历史事件,由此体现这种代表祭祀象征的“帝”的特殊地位,以及造字始用“帝”来代表拥有崇高地位的祭祀对象——神灵或者祖先的合理性。最后,作者用“沾上‘人气’:拍马屁的结果”这种幽默表达归结秦始皇结合“三皇”“五帝”称号为“皇帝”,使得“帝”成为最高统治者的专属名称。

又如“弃”字,是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过渡阶段的见证。“弃”字甲骨文为“”,像双手持簸箕将其中的小孩丢出的样子。作者先联系文献记载,以后稷、褒姒等的经历证实先民弃婴事件的存在。再引他注,揭示弃婴原因,认为这是发生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时期,由于夫妻制度尚未稳定,丈夫对妻子所怀之子持怀疑态度,故而抛弃。再如“婚”字与上古抢婚之俗,“孟”字与杀食长子之俗,从“葬”“吊”“墓”“坟”可见遗体处理方式的演变,从“狩”“焚”“农”“力”可见生产生活的变迁,从“冠”“冕”“裤”“裈”可见衣饰制度,从“酒”“黍”“庶”“俎”可见古人饮食状况。这样,一个字便是一种具体形象,通过解读构件,还原本相,我们可以探究出先民的各种制度、礼仪、风俗面貌。

汉字象形表义,具象叙事,但是在这种形体的幻化中,亦隐喻先关的人事与道理。许慎《说文解字·序》开门见山追溯汉字起源:“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道,远取诸物。于是始作《易》八卦,以垂宪象”。许慎化用《周易·系辞下》的说法,表明“象”对汉字造字的直接影响。“象”以一阴一阳的“道”高度抽象浓缩宇宙、社会与人生哲学,汉字亦然,以字形与构件来阐释先民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的认识。

若“法”字,小篆字形为“”,由三个构件组成。左上部分“水”表示要“平之如水”,下面的“去”表明去除、解决,右上部件象“獬豸”之形。獬豸为传说中的神兽,能角触纷争中无理的一方,是执法公正的化身。这三个部件的组合,说明所谓的“法”便应像獬豸以角去触除理屈者那样,要平直公正。

而“刑”字,小篆字体为“”,左边“井”之形,右边为“刀”。“井”为《易》六十四卦之一,此卦以水井定居不移、不盈不损、反复施用的特性象征君子的守恒不渝、大公无私。此“井”为构件,表明执法要公正公平,如“井”之德。“刀”,是刑具,作为惩罚的手段,代表震慑诉讼双方的权威力量。

“刑”“法”皆体现了法律中的公平公正特点与惩恶评判的功能。

再如“爵”字,甲骨文作“”之形,金文作“”,象古代酒器爵,圆腹,前有槽,后有尾,上有柱,下有足,旁有把手,鸟雀之形。而爵之所以取鸟雀之形,因为雀能飞,不会沉溺一处。故而爵之形状在于劝诫世人饮酒需有度,不可耽溺。这可见古人的中庸有度的生活态度、人生哲学。

“秋”字,甲骨文有“”,蝗虫之形。金文为“”像是火烧蝗虫的样子。说文籀文列“”,增加“禾”部表示秋季。在生产率低下的古代农业社会,民以食为天,蝗灾的危害可想而知,故而早在殷商时期就有“焚蝗保收”的灭蝗措施。所以“秋”字“火”部承载着先民对天灾对蝗害沉重且悲痛的记忆。

本书从汉字的字形、本义出发,有助于我们更具体清晰地记忆与理解字形、字义以及相关字词的概念。如我们常以“巾帼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夸赞能力非凡的女性,那何为“巾帼”呢?一般都简单地解释道“巾帼:古代妇女的头巾和发饰,代指妇女。”本书却不这样笼统模糊,作者花费一定的篇幅对“帼”这种饰品加以详细的描述,表明“帼”为一种高贵装饰,旁边配以图片,又举诸葛亮送司马懿巾帼以羞辱其避战的典故,这样周全完备,能使读者对字词以往概念的泛化解释传为形象理解。

《字里中国》内页

此外,此书亦有助于我们对古典文学的接受和理解。如提及“裈”字,我们便能想起司马相如着犊鼻裈典酒涤器的典故,也知道刘伶“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的任诞之言。但要是知道裈有两种样式,一种短式,不缝裤管,只用一块布缠于裆部,如汉赋大家司马相如所穿。另一种为长式,如今之衬裤,裈较之前的裤而说有了裆部,即刘伶所取譬重点处。这样,仅仅一“裈”字便使司马相如为与卓王孙抗议故意放下身段的戏谑姿态更加滑稽可爱,使刘伶醉酒、放达放旷、不拘礼教的形象更添狂放不羁。古典文学尤其诗词,往往凝练,用字精准,且多讲究“炼字”,准确的把握字义必然会有助于对我们理解识别那些点睛之笔与言外之意。

陈寅恪先生曾说道:“凡解释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字里中国》虽然属于文字学类,但的确为我们展开了一幅中国古代社会文化的画卷。本书以汉字字形解析为切入点,按文化类别的不同,将中国古代社会生活分为九类,即社会等级、行政区划、信仰世界、古代礼俗、生产生活、衣食住行、兵器刑法、单位名词、古人自我认识,把单个的汉字系统逻辑的连缀起来,这对我们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实在是大有裨益的。

如“从汉字看古人的信仰世界”一章下分“判断吉凶的依据”“自然神崇拜”“祖先神崇拜”“祭品种类”“祭祀方式”“对鬼和妖的态度”“人们心目中的圣人”七节,每节下又举相关代表字来具体说明。如自然神中,以“神”字(金文“”象闪电之形,代表天神)、社(甲骨文“土坛之形,表示土地神)、稷(篆文“”,左边构件突出头部的人形,本义是五谷之神),生动形象地展示了先民的生活、思维方式。

本书在解读过程中引经据典,文史结合,释“帑”为妻,引《左传》“贾季奔狄,宣子使臾駢送其帑”为证。介绍“舄”字,引《诗经》《史记》《汉书》中相关资料为例。言“炮”为一种烤制方法,举《射雕英雄传》中洪七公所爱叫花鸡。诸多例证,不多举隅,诸子百家、博物志怪、诗词文赋、古今小说皆可为“字”证。这样丰富的论证,再加上图文结合,使得本书内容详实,读来生动又有趣。这样的角度与方法,对我们了解中国古代社会、传承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增加基础语文教育方法也都有一定启发的。


《字里中国

张素凤  宋春淑  娜红 著

简体横排

16开  平装

9787101110609

36.00元

我们的先民,把他们看到的世界,以及他们观念中的世界,都具象为一个个的汉字形体。因此,汉字形体中存在着十分丰富的古代历史文化信息。通过对这些汉字形体的分析,我们不仅能够掌握汉字构造的规律,而且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古代世界的大门,可以看到那时的社会等级、行政区划、信仰世界、生产生活、衣食住行、民俗风情……简而言之,本书通过深入浅出的古文字构意分析和相关历史文化介绍,为读者展开了一部中国古代社会文化的画卷。

(统筹:陆藜;编辑:思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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