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赞美灵魂设计师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小点声私下说“如果你刚好也不识谱”,那我告诉你一个让人心里舒服点的冷知识。这本书讨论的那些德奥音乐的听众,其实相当一部分也是不识谱的。如果说识谱是我们和伟大的音乐宝库之间最大的鸿沟,那德奥音乐的听众也是分期分批跨过去的。
从夏天草地上随着粗犷的提琴跳舞的德意志农夫,到兜里揣着钥匙随时准备用实际行动反对“无调性音乐”的维也纳市民,这之间的漫漫长途德意志人走了几个世纪。莫扎特父子的雇主,萨尔茨堡的邦君大主教们理论上都是识谱的,他们是教士;但巴赫的早期雇主,那位充满家长作风的公爵就不一定了 ;莱比锡神学院的教师们是不是各个都识谱也大成问题。海顿服务的人们当中,埃斯特哈奇亲王们和哈布斯堡-洛林的天潢贵胄们显然都是识谱的,玛丽亚·特蕾莎女王和她的儿子们还每人学了一样乐器。巴赫的儿子CPE.巴赫的主人勃兰登堡选帝侯,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头衔——普鲁士国王,也是识谱的;腓特烈二世喜欢吹笛子,虽然老巴赫对他的技术水平评价不高,他的继承人腓特烈-威廉二世喜欢拉低音提琴。但霍亨索伦王朝 对音乐的热爱也是突发的,在腓特烈大帝当王太子的时候,他音乐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就是他爸爸——质实刚健的“士兵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他一听说自己的儿子爱上了音乐和法语著作就勃然大怒,把王太子的所有乐器、乐谱、法文著作一起扔了。
音乐和德意志社会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独特的。这不仅仅体现在德意志君主和宫廷接受和认识音乐的过程中,也体现在音乐与德意志民族和历史的关系上。音乐曾经被看作是德意志民族的粘合剂,瓦格纳就相信他的总体艺术和歌剧是最能体现德意志民族性的东西。他梦想中的民族歌剧,是在夏日草地上,临时搭建的露天舞台上表演的。当炎热的白天过去,度过了整整一天民族节日的青年男女们,聚集在这样的舞台边,在星光下观赏瓦格纳的民族歌剧,并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德意志人。 音乐也被多统治着多民族大帝国的哈布斯堡王朝视为超越民族的艺术语言。这个帝国有十几个民族和他们各自的语言,但在所有这些民族语言之上,是永恒的艺术的语言。当海顿的旋律响起,十几个民族的人们用各自的语言歌唱《上帝保佑我们的皇帝》。他们的声音是不同的,但旋律和情感却是相同的。
这个犹太人要在观众的癫狂中,唤醒他们身上的良知、作为一个人的本能的善意和宽容、人与人的同理心和同情心。简单地说,瓦格纳希望用沉醉与癫狂让一个人融入德意志民族,霍夫曼施塔尔则反其道而行,通过加倍的沉醉用癫狂,让一个已经被民族主义煽动到疯狂的人,从噩梦中醒来。
近代德意志的音乐和艺术是近代德意志历史的一面镜子,也是近代德意志民运的一个隐喻。当你从拜罗伊特音乐节想到萨尔茨堡音乐节的时候,你感受到的其实是一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命运的浮沉。
如果上边这些话还没让你头脑混乱。那么,我想总结起来,它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音乐是一门多么亲民的艺术,一个连谱都不认的人也能絮絮叨叨说这么多。第二、音乐是多么的富于魅力,一个连谱都不识的人也会被音乐所吸引。 假如你跟我一样,对音乐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但至今都没有真正认真的去思考过关于音乐的问题。那么这本书对你来说显然是一个美好的开端。作者是我认识的、懂音乐的人里最有趣的一位。也是我认识的懂音乐的人里《黑暗之魂》打的最好的一位。 我和乐正禾老师的友谊由来已久,在我还热衷于收集雅乐CD的时候,我曾经好几次想搞清楚我到底在买些什么,听些什么。于是我买了很多书,其中评价非常高的一本是《燕乐三书》。 拿到这本书之后我痛苦地意识到两个问题:第一、这确实是一本天书,第二、我显然不是蛋生 。所以我找乐正禾老师,试图让他翻译给我听,他非常耐心地给我讲了一个下午,最后他放弃了,我也放弃了。我记得当时他给我的最后一个建议是“要不你去报个琵琶班吧,这些你就都懂了。” 我觉得这个例子放在这里似乎并不能起什么好作用,但好在这本书也不是讨论唐乐的,它是讨论德奥的音乐的,跟沙陀调相比,德奥音乐要有趣多了。 波德莱尔说“总有些沟壑需要读者自己跨越。”这句话用在音乐上,大概就是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在听CD之余拿起一本书。而假如你已经读到这里了,那我想你无疑作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图文编辑:zzx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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