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清是明代中早期著名的理学家,因为他在理学上的主要研究成果,是在易学方面,故蔡清又被视之为明代著名的易学大家。当年他在泉州开元寺组织了一个易学研究社,该社共有28名成员,号称“清源治《易》二十八宿”。按照宋野草在《蔡清易学思想研究》一书中统计,这28位成员总计出版了相关著述高达九十多部,以至于在其当代,凡是要提到易学研究,则“皆推晋江”(沈佳《明儒言行录》卷六),故而晋江的易学研究社被后世称之为“清源学派”,而蔡清为该派中的最著名人物。 关于蔡清的师承,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称:“蔡清字介夫,号虚斋,福之晋江人。孱脆骨立,而警悟绝人,总发尽屈其师。裹粮数百里,从三山林玭学易,得其肯綮。”看来这位蔡清长得又瘦弱又精干,并且口材极佳,使得教他的老师都难以辩得过他,于是他另投明师,带着盘缠走了几百里路,前去拜当时的易学名家林玭为师。正是在林玭这里,他得到了易学真传,终于成为一代易学大家。 挂着许多招牌的大门 就个人偏好来说,蔡清倾心于陈白沙,《明儒学案》中说:“先生极重白沙,而以新学小生自处,读其终养疏,谓‘钞读之余,揭蓬一视,惟北有斗,其光烂在,可仰而不可近也。’其敬信可谓至矣。而论象山,则犹谓‘未免偏安之业’。恐亦未能真知白沙也。”看来蔡清私淑于陈白沙,尤其当他读到陈的著作时,几乎将陈视之为泰山北斗级的人物。然而蔡清在论陆九渊时,却认为陆的学问并不健全,以至于让黄宗羲认为蔡清并没有真正的懂得陈白沙。 蔡清是否真的不懂陈白沙,这件事不好下定论,然而他不喜欢陆九渊,这倒是事实。因为蔡清的学问更偏重于朱子一派,故而张学智在《中国儒学史·明代卷》中评价说:“蔡清之学以穷理为主,笃守朱子之说。在朱陆之争上主张朱陆皆出于孔孟而户门不同。两相比较,朱子之学最为大中至正,而陆学不免稍偏。但对于朱子解易中不惬意的地方,也非墨守,而能有所驳正。” 侧墙的建筑方式很特别 蔡清虽然偏好朱子之学,但并不盲从,凡是他觉得朱子所言不稳妥之处,他也会予以更正,站这个角度而言,蔡清是位平实的学者。他在《易学蒙引·系辞上》中说过这样的话:“大抵读书须要酌以真理,不可全信耳目,全凭故纸。虽朱子之说,亦不能无未尽善处。且朱子之释注诸书,据《文集》所载,则其前后不同亦多;据《语类》所载,则其不同处尤多。若理出于至当,又安有不同者邪?然则学者安得便以朱子之说,遂不敢有所同异邪?” 蔡清强调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探求真理,不可以全信书上的所言,即使大儒朱子的言论,也同样有不尽善尽美的地方,更何况朱子注释了那么多的经典,按照他文集内的记录,朱子对同一个问题的前后说法,也有不同,而《朱子语类》上面的记载,牴牾之处就更多了。如果朱子的所言句句是真理,那么这些不同的说法到底哪个是真理呢?所以他认为,做为一个真正的学者,不应当因为朱子说过了,就不敢有不同意见。 祠堂 他的这种客观,受到了四库馆臣的赞誉。《总目提要》上对蔡清的评语有:“识解通达,与诸儒之党同伐异者有殊。故其文章亦淳厚朴直,言皆有物,虽不以藻采见长,而布帛菽粟之言,殊非雕文刻镂者所可几也。”四库馆臣夸赞蔡清没有那个时代各派之间的党同伐异习气,文章写得也很朴实,虽然并不以写得漂亮见长,但其所言却言之有物。 也正因为如此,在清雍正二年,经过朝臣的提议,蔡清被从祀孔庙。清代理学家李光地也赞誉他:“虚斋先生崛起于温陵,首以穷经析理为事,非孔孟之书不读,非程朱之说不讲。其于传注也,句谈而字议,务得朱子当日所以发明之精意。盖有勉斋、北溪诸君子得之口授而讹误者,而先生是评是订。故前辈遵岩王氏谓:自明兴以来,尽心于朱子之学者,虚斋先生一人而已。” 不知这是不是蔡清手植 关于理与气的关系,是理学家必要探讨的问题,当然蔡清也不例外。从二程到朱熹,基本上是传承了“理在气先”的理气论。朱熹将理与气分为两事的观点,在明代受到了曹端、薛瑄的反对,薛瑄认为:“理只在气中,决不可分先后。如太极动而生阳,动前便是静,静便是气。岂可说理先而气后也。”(《读书录》卷三) 薛的观点是理与气不能分先后,因为理已经包含在了气中,这个观点被蔡清所接受,他在《四书蒙引》卷一中说:“得天之元以为仁,得天之亨以为礼,得天之利以为义,得天之贞以为智。吾之所有者皆得之于天,不谓之天与而何?然元亨利贞天之四德,一木火土金水之理也。正所谓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理亦赋焉。” 蔡清故居大门 蔡清在这里将“元亨利贞”与儒家的“仁义礼智”相对应来谈,认为上天的四德是人的四德之本,而人的德性是得自于天,这就是他所看待的天人关系。因此他强调理气本为一体,有是气必有是理,同时他又将气的概念与人身体内在的运行相响应:“气体之充也,气自是气,体自是体,自手至足都是体。气则行乎体之中,体无气则馁而不能运动矣。故曰气体之充也。气贯乎一身之间而主于一心上。”(《四书蒙引》卷三) 蔡清说,人从头到脚都是体,而气在体内运行,如果体内没有气,人的身体就不会运行,因此蔡清的总体观念就是理气无先后:“盖实有是物则实有是气,实有是气则实有是理。盈天地间一气机之屈伸往来而不已焉。此即理之所在也,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四书蒙引》卷三)。 蔡清的结论是有一个实物在,这个实物就必有特殊的气,而了这个气,就有了这个理。既然如此,那每一物必有每一物之理,这如何进行有机的统一,他又在该书中说:“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是即大本大原所在,又万事之所自出者也……以一理复终之一理也,由一理而散为万事,放之则弥之六合也。由万事而合为一理,卷之则退藏于密也。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于密,亦姑以形容其极于至大,而无外入于至小,而无内耳。” 这段话所讲述的理论,基本上就是程朱一派所强调的理一分殊,而蔡清在《四书蒙引》卷十二中对此阐述得更加明确:“万理一原而一以贯乎万矣。盖非一无以贯乎万,然非万则亦不见夫一。之所贯功有先后理则一串。孟子意为徒博而不知约者居多。天下之理自一而万,万复合为一。” 关于太极,蔡清在《易经蒙引》中说:“合天地之理谓之太极,此太极二字之本指也。若谓一物各具一太极者,则指散殊者之全体而言,天地间无他物,只是道而已,道无他,只是一阴一阳而已,是阴阳也。” 他认为天地万物之理的总和就是太极,虽然说每一物各有各的太极,但这只是由一理而散为万物者,因此说,天地间的所有物,其实都是道,而所有的道,也就是一阴一阳。蔡清认为,一阴一阳就是道,而由道组织的太极,这也就是把天下万物都说尽了。那何为一阴一阳?他进一步解释说:“一阴一阳之谓道,此句说太极道理最明尽。盖动只是阳,静只是阴,皆是滞于器也。若夫不滞于动,不滞于静,非动非静而妙乎动静者,则谓之道者,太极也。天之道,一阴了又一阳,一阳了又一阴,阴阳只管循环不已,地道亦然,人道亦然。此即所谓至理,而三才各一太极也。” 蔡清说,动就是阳,静就是阴,由它们组成太极,而上天的道就是在阴阳之间转换,而后不断的循环往复。之后蔡清又说出来了天道、地道与人道,称这就是儒家所说的三才,他认为这三才又各为一太极。同时蔡清认为太极就是宇宙的本体,他在《易经蒙引》卷九下称:“易有太极易者,阴阳之变;太极者,阴阳之所以变者也;阴阳之所以变者,太极有动有静也。太极有动有静,即是一每生二也。一每生二,即是太极之理也。自两仪以上,以至于六十四卦,皆是此理,即一神两化也。此处主易而言。盖易是影此理者也。” 由以上的引文可知,蔡清的理学观念大多记载于他所著的《四书蒙引》和《易经蒙引》,黄宗羲认为,这是蔡清一生著作的精华:“先生生平精力,尽用之《易》《四书蒙引》,茧丝牛毛,不足喻其细也。盖从训诂而窥见大体。” 对于这个结论,明代的林俊在《蔡文庄公集》序言中说得更为清晰明了:“温陵蔡介夫虚斋,饬躬砥行,动准古人,其学以六经为正宗,四书为嫡传,四儒为真派。平生精力尽用之《易》《四书蒙引》,之间阐发幽秘,梓学宫而行天下。其于易深矣,究性命之原,通幽微之故,真有以见夫天下之迹象。其物宜天下之动,通其典礼,四方学士师宗之,曰虚斋说也,守毋变扶衰振落,温陵造就,可谓易学一时矣。经义趣深,理到论策诸作,畅达疏爽,诗文别出体格,掖人心而系名教,卒泽于仁义道德粹如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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