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工作着,突然难受起来。好像是胸痛。不是很凶猛的,是隐隐作痛。好像有个小人儿在胸腔里用针一下下扎我。我一发觉就停一停,我不顾又继续起来。无法好好工作。 我用手捂着肋骨,可能有点像西施,满脸痛苦地对同事说:“我胸痛。不知道为什么。”同事说:“呀,那快去医院看看吧,别忍着。”但我不想去医院,我还想忍忍看。 中午食堂吃饭。我喝了点八宝粥。没有吃大米饭。没胃口。我想,八宝粥全是稀碎的五谷杂粮,这么柔和,可能会缓解疼痛吧。我给女友发信息,女友在那边急了:“我现在过去,和你一起去医院。”我说不是很严重,我中午睡一觉,再看看。 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往桌子上一趴,像只病猫一样,我睡了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我就会容光焕发,生龙活虎。但是依然难受,还是那样隐隐的,仿佛有个人在岩洞里敲打岩壁,他自己在洞里一下下都很用力,但洞外的人只能听到一点沉闷的响动。 我走出了大楼,好多阳光围住我,像一点面包屑丢进水塘里,立马有一群鱼簇拥过来。但我表情冷漠黯然,我觉得自己生了病,没心情搭理这些阳光。我要去医院看病。 我在医院附近等女友。在这城市里,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她从学校出发,先回住处拿我的身份证,然后再来医院这里。估摸,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才到。 等着。无聊。我就看周围的风景。旁边有一家药店,药店外墙根下停着一台轮椅,一个人静静坐在轮椅里,好像已和轮椅融为一体,一动不动。这个人让我感到亲切。我甚至想过去,和他握个手,喊一声同志。 面前是都市的街道,汽车是少不了的。一辆辆车健康地跑动着,没有一辆少个车轮,哪一辆都不像有病。天桥上人来人往,有的从这头上去,就从那头下去。有的从那头上来,就从这头下去。看上去也都没有病。 只有我难受,只有我有病。看着这些健康的车,这些健康的人们,再抬眼看看灰白而苍茫的天空,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我太微不足道了。有谁认识我?我晕倒在这里,谁会过来扶我? 只有女友在奔来的路上。我知道她会为我竭尽全力。时间过得很慢,我继续等待着。我看街边的树木,树叶还有那么多。看贴在石板路上的落叶,看行人踩着石板和落叶经过,看街边草坪里的一片草。 女友从公交上下来,没有看到我。她站在站牌下,左顾右盼寻找我,像一只寻找同类的小鸟,可是眼神不太好。我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然后我们牵着手进了医院。女友在医院的几层楼间跑上跑下。 医生给我拍CT。年轻的医生说:“抱住那里,深吸一口气,憋住了。”我双手抱着一个仪器,深吸一口气。“好了,出去吧。”我就出去了。我们坐在椅子上,等着胸片出来。 女友对我说:“我再也不想去医院的地下一层了。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一个老头儿坐在那里,这样和我招手。”她伸出她的一只手,像招财猫一样招手。同样是招手,招财猫就喜人,老头子就吓人。 胸片从机器里慢吞吞出来了,我把它拿在手里,看到我的两片肺,海底生物似的,非常神奇,我觉得这真了不起。好像是我的原创作品。 医生看了我的胸片,眉飞色舞地对我说:“小伙子,没事。估计是受凉,冻到神经了。” 听了医生的话,女友却眼睛红了,摘下自己的眼镜,用手背擦眼睛。我说:“你怎么哭了?”女友说:“我是被吓到了。” 医生开了镇痛的药,食用说明上说,如果一次性食用过多,有致命的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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