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11-2019 纯净 宁静 水意 诗意 The moment  贝加摩组曲之三：月光 阿希尔·克劳德·德彪西作曲 让·皮埃尔·阿曼柯奥德演奏 ? ? 印象主义的两位克劳德 用《法兰西的印象派，法兰西的克劳德》这样一个标题，很容易使人混淆、引起歧义甚至争议。 对印象主义（Impressionism）有所了解的人会知道，这暗示着两位法国印象主义大师级人物：  画家，印象派灵魂人物和创始人之一 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Oscar-Claude Monet 1840.11.14－1926.12.5 正如人们所熟知的，印象主义画派得名于第一位年长一点的克劳德·莫奈的代表作《日出·印象》。不为人熟知的是，这位法国历史上最重要的画家，也曾是所谓的“无名氏艺术家”，在吉维尼富庶的生活和梦境一般的花园之前，也曾在一个又一个法国小镇渡过困顿窘迫的艰难岁月。  作曲家，音乐评论家 印象主义音乐的鼻祖和代表人物 阿希尔·克劳德·德彪西 Achille-Claude Debussy 1862.8.22－1918.3.25 至于第二位年轻一点的克劳德·德彪西，估计不少人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和作品，也不了解他与莫奈多少有些相似的螺旋式上升的人生轨迹，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空前高涨的民族主义，德彪西被誉为“法兰西的克劳德”。虽然德彪西一直被看做印象主义音乐的开山鼻祖，但其音乐作品的丰富性却不能用印象主义简单概括，更值得玩味的是，作曲家本人在世时也并不认同甚至拒绝“印象主义”这一标签。   然而，在读过两位克劳德的生平传记，粗浅的比较二者的艺术理念、创作手法和表现效果后，我总觉得《法兰西的印象派，法兰西的克劳德》这个标题还是有那么点儿恰切的。  说起两位克劳德所处的时代，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初期，是西方艺术史和音乐史上的重要转折时期。在艺术领域最先出现的印象主义画派，包括莫奈、马奈、毕沙罗、雷诺阿、德加，以及后印象派三剑客塞尚、梵高、高更一众人等，他们倡导走出画室，面对自然写生，强调对瞬间视觉的主观感受，对光影、色彩、氛围、笔触的关注。  ? 《日出·印象》 Impression Sunrise, 1872 巴黎，马蒙坦美术馆 1874年，莫奈发起了 “无名氏艺术家合作社”展览，展出在官方沙龙落选的年轻一代艺术家作品，以对抗传统学院派的压制。这便是首届“印象派画展”，莫奈的油画作品《日出·印象》在展览中引起反响，“印象派”这一名称也正式出现，尽管最开始是反对者抨击和嘲讽的称谓。印象主义在法国取得了最辉煌的艺术成就，从绘画波及到音乐（德彪西）和文学（马拉美）。  ? 德彪西在为友人演奏钢琴 不像印象主义画派那般大师云集，印象主义音乐集大成者除了德彪西以外，拉威尔也算一位。虽然德彪西总是力图让自己远离“印象主义”这个词，但他的很多音乐作品朦胧而梦幻，从核心理念到表现手法，都体现了印象主义的精髓。  不论艺术、音乐、文学甚至电影，印象主义都重新确立了最本质的创作理念和精神内核：使创作形式摆脱历史、神话和宗教题材的约束，把对自然和生活最清新生动的感观、感受放在首位。简言之，就是“印象”。 所以，印象主义的划时代意义是对传统艺术流派（浪漫主义、学院派的新古典主义）和传统音乐流派（晚期浪漫主义）的新一轮“自我否定”和“自我完善”，而绝非仅仅是表现方法——如绘画技法或音乐创作手法的技术性改进。 ? 《睡莲》 Water Lilies: Clear Morning with Willows, 1915-1926， 巴黎，橘园美术馆 如果追根溯源，印象主义属于现实主义范畴，是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后，西欧资本主义制度确立和发展时期的产物，是追求民主、自由、平等思想在艺术和音乐等领域的反映。印象主义从欧洲传播到世界，深刻影响了后世的艺术家和音乐家，开启了现代艺术与现代音乐。 ? ? 流动的色彩 变化的光影 诗意的幻想 “印象主义者多为法国人。他们认为，纯粹的艺术想象力比描写真实事件具有更深刻的作用。” ? 印象主义与浮世绘 莫奈在创作表现水中倒影的习作时，受到日本浮世绘的影响，他最初在哪里接触到歌川广重、葛饰北斋等人的作品，或许无从知晓，但是浮世绘作品一定深深吸引了莫奈。  ? 《神奈川冲浪里》，日本画家葛饰北斋 于19世纪初期创作的彩色浮世绘版画作品 德彪西则从这幅《神奈川冲浪里》汲取灵感，创作了管弦乐作品《大海》。 ? 平凡的意境 印象主义作品常会选择生活中平凡的事物作为创作描绘的对象，譬如莫奈的《干草堆》系列。 德彪西的《意象集》中每一首的小标题亦是如此，《水中倒影》、《叶丛钟声》、《古刹月落》…… 举个例子来看看不同流派的选题和表现特点。欧仁·德拉克洛瓦是浪漫主义画派的代表人物，影响了以后的艺术家，特别是印象主义画家。德拉克洛瓦极其擅长表达感情的深度和力量、表达运动的激烈和气势。 ? 《自由引导人民》，德拉克洛瓦代表作 而纵观莫奈的一生，不论早期相对“工笔”刻意的绘画实践，还是中后期的印象派绘画，罕见带有戏剧性冲突的大题材。但这不意味着他的作品缺乏深度，莫奈恰恰是用看似平常的事物、平凡的意境来表现他内心的波澜与生命的张力。 ? 《透过树枝的春天》 Springtime Through the Branches 至于德彪西，虽然也有歌剧《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这样的代表作，令人想起极为相似的瓦格纳的歌剧作品《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 “但德彪西与瓦格纳在美学上存在着深刻的分歧。浪漫主义的瓦格纳，伊索尔德最后的歌唱悲剧效果显赫又激烈。但同样有着绝望命运的梅丽桑德，却在分娩中平静死去，也正因为这种体现印象派理想的带点神秘的轻描淡写，梅丽桑德的悲伤更令人感动，效果更意味深长。” ? 《临终的卡美伊》 卡美伊是莫奈第一任妻子 Camille Monet on her deathbed，1879 巴黎，奥赛博物馆 审美总是随着时代而变迁，相比晚期浪漫主义与学院派的新古典主义，印象主义者更贴近生活，“没有很大的企图，也不装腔作势“，他们的作品”更像是一首首小诗，一幅幅小画……”。 ? 写意而非写形 莫奈和德彪西都喜爱描绘水，或许因为水的无形，所以他们也都习惯使用抽象的写意手法，而非具象的写实。 譬如莫奈晚年的巨幅《睡莲》系列、德彪西的《水中倒影》，都有着流动的色彩、变化的光影、诗意的幻想。 可以说，他们都是捕捉氛围和感受的大师。 ? 《睡莲》 Water Lilies: The Clouds, 1915-1926， 巴黎， 橘园美术馆 德彪西24首《前奏曲》中有一首标题法语为《Voiles》,可译为《帆》或《纱》，那么究竟是“船之帆”还是“舞者之面纱”，或许并不重要，作曲家想要表达的是风吹拂而过的意象，意在留给听者想象的空间，颇似绘画中的“留白”。 这种“留白”或者说禅宗的“空”，可能来源于对东方文化艺术的理解，也同样出现在莫奈的绘画作品甚至作品展示空间中。 ? 《室外人物写生》，1886 巴黎，奥赛博物馆 说到展示空间，莫奈一直固执的坚持画作必须有合适的展示环境和灯光效果，正如德彪西的音乐作品也极其讲究音响质量。 巨幅《睡莲》系列的展厅，橘园美术馆 ? 并非即兴之作 虽是写意，但并不代表这些绘画或音乐作品都是即兴之作，实际上，它们大多是精心设计的。譬如莫奈的《国会大厦》系列以英国国会大厦威斯敏斯特宫为主题，创作于莫奈几次旅居伦敦期间，作品现存19幅。所有作品都是从圣托马斯医院的同一个窗口来画作的，它们的尺寸也全都一样。 ? 《国会大厦》系列，1900-1905 旅居时的拜访者曾叙述到：“莫奈挣扎在围绕他的80幅画作之间，当等待的效果出现时，绝望地找寻合适的一幅继续，经常直到效果已经消失才能抓住它。”所以，几乎所有系列作品都是莫奈深思熟虑后，为了寻找最佳光影效果而进行的“多线程”模式创作。 牧神的午后前奏曲 阿希尔·克劳德·德彪西作曲 克劳迪奥·阿巴多指挥 再譬如，根据法国象征主义诗人马拉美的诗，德彪西创作了缥缈梦幻的《牧神的午后前奏曲》，以流动的速度和不规则的节奏形成音乐的推进力，旋律环环相扣。每一段音乐都经过多次修改，短短的九分钟作品用时两年才完成，堪称二十世纪音乐开门之作。 ? ? 莫奈与德彪西 在生活中，莫奈与德彪西似乎并未谋面，但在彼此的作品中，他们或许 “邂逅”过对方的灵魂。 ? 《雾中吉维尼附近的塞纳河支流》 Arm of the Seine near Giverny in the Fog, 1897 莫奈写信给别人谈论过与他年龄相似的马拉美（象征主义文学诗人）、德彪西，以及与他有关的抽象艺术。 德彪西曾作为罗米莉夫人的钢琴教师，罗米莉夫人写过这样的文字：“德彪西对油画也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喜欢逛博物馆、油画展。他对斯堪的纳维亚画家弗里茨?陶罗的风景画和克劳德?莫奈的画作有着特殊的偏爱。” ? 《昂蒂布的早晨》 Antibes-in-the-Morning 德彪西拒绝“印象主义”的标签，他认为印象主义绘画是变幻莫测的世界在瞬间定格的画面，无法表现光影随着时间流动的过程，而音乐的意义并不在于瞬间，他用音乐描绘声音的流动。 他在一篇乐评中写道： 水是流动的音乐 不断改变方向的风是音乐 落日比任何事物都更具音乐性 单幅的绘画作品只能表现瞬间，但同一主题的系列作品完全可以表达时间推移带来的光影与色彩的流转。 ? 《鲁昂大教堂》系列 记者弗里斯曾赞誉道：“莫奈画的不只是风景，还有时间……佛晓时他所看到的作品和午后他所看到的作品不尽相同。早晨，莫奈记录花朵的绽放，然后当它们开始合拢，他又回到水本身的魅力和它变幻的倒影，深色的水面在昏昏欲睡的睡莲叶片下面幽幽地颤动……” ? 《睡莲》系列，1908 最后，来说说莫奈晚年糟糕的视力与德彪西异于常人的听觉。 莫奈晚年苦于眼疾，严重的白内障、术后造成的黄视症和蓝视症，使得这位伟大画家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对颜色辨识发生极大的偏差，甚至无法进行创作。因此，或许我们对他晚年的很多作品可以有更深的理解。 德彪西则是一个拥有泛音之耳的异类，在人群中仅占1%，甚至很多专业钢琴家都不具备。换句话说，德彪西弹自己作品时可能自己听的如入梦境，而99%的人却不知所云。德彪西不得不求助于钢琴大师玛格丽特?隆专门研习特别的演奏方法，收录在“一位印象派钢琴家的自我修养”中。 ? /// 本来是要写印象主义与吉维尼，结果两位克劳德的故事越写越多……这期先告一段落吧~ “从风里走来”的旅行未完待续…… 参考文献资料 [1]（德）丹尼尔·文登森（Daniel Wildenstein）著，杨璇、鲁妍、何丹萍译. 莫奈. 北京：北京出版集团、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引进TASCHEN版本. 2018. 有能力的童鞋建议购买英文版，你懂的~ [2] （法）让·巴拉凯著，储围围、白沄、宋杭译. 德彪西画传.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3] 李杭育 编撰. 唱片经典.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7. [4] 焦元溥. 德彪西，流动的色彩.一听就懂的古典音乐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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