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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九州君子好人 2019-11-07

王守仁在一般地提出并论述了心为字宙的本体之后,进一步对心的内函进行探讨,认为心的具体表现为“良知”,即人生而具有的良知良能。

良知说起源于孟子。《孟子 尽心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王守仁接过孟子的良知概念,赋予它以广泛的内容。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孟子像

首先,他把良知扩充为一种贯穿于万事万物的普遍原则:

“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以为天地矣。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只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

这良知,无所不在,包罗万象。它“昭明灵觉,圆融洞彻,廓然与太虚而同体。”它“无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它“无方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者也。”当然,良知所具有的这种普遍原则不在心之外,而是存在于心。

其次,他特别强调良知中的道德意识内容。“良知者,孟子所谓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虑而知,不待学而能,是故谓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体,自然灵昭明觉者也。”这种道德意识,是人生而具有的。“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贤,虽常人亦无不如此。”

第三,他把良知上升为宇宙本体。“良知者,心之本体。”既然良知是心的本体,而心是宇宙本体,顺理成章,良知也就是天理,也就是世界的本原,万物的根源:

“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

“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

“良知是天理之昭明灵觉处,故良知即是天理。”

天地万物都是良知外向发动时的显现或派生:“天地万物,俱在我良知发用流行中,何尝又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碍!”“盖日用之间,见闻酬酢,虽千头万绪,莫非良知之发用流行。”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他进而将其发挥的“良知”与《大学》的“致知”结合起来,构成了他的“致良知”说。为了激励人们努力进行自身道德修养,王守仁提出了“人皆可以为尧舜”的口号,这也是其所谓致良知”的最高标的。他说,人虽然有圣愚之分,但是,作为本体的良知,却是人人生而具有的、不假外求的,“愚夫愚妇与圣人同。”

他将理学家的重要命题“格物”解释为“正心”,强调去欲存理,以至于圣人。他说:

“物者亨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亨,谓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正其不正者,去恶之谓也;归于正者,为善之谓也。”

他认为,心体上容不得一丝杂念,这犹如眼睛容不得丝毫尘沙一样,“些子能得几多,满眼便昏天黑地了。”对于“好色好货好名”诸如此类的邪念,必须时时警惕,不可稍有松懈,“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必须痛下功夫,毫不留情,“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必须干净彻底,“扫除廓清,一亳不存方是有一毫在,则众恶相引而来。”“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他强调一个诚字,认为去私存正从善去恶,必须真实不二,纯良无杂,诚挚不欺,直而不曲。他说,为学“惟说立诚二字”,“善能实实的好,是无念不渗矣,恶能实实的恶,是无念及恶矣,如何不是圣人?故圣人之学,只是一诚而已。”“以诚意为主,即不须添个敬字,所以提出个诚意来说,正是学问的大头脑处。于此不察,其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诚身,诚身之极,便是至诚;《大学》工夫,只是诚意,诚意之极,便是至善。工夫总是一般。”意诚则心正,心正则身修、则家齐、则国治、则天下平。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讲诚,就是要在一念隐微之处,即细微之处下功夫,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吾人为学,当从心髓入微处用力,自然笃实光辉,虽私欲之萌,真是洪炉点雪,天下之大本立矣。”讲诚,就是要在独处,即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下功夫,既不欺人,也不自欺。“人若不知于此独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处用功,便是作伪,便是见君子而后厌然。此独知处,便是诚的萌芽。此处不论善念恶念,更无虚假,一是百是,一错百错,正是王霸义利诚伪善恶界限。于此一立定,便是端本澄源,便是立诚。古人许多诚身的工夫、精神命脉,全体只在此处,真是莫见莫显,无始无终,只是此个工夫。”如此,人的良知便能回复。因为良知乃人的本性,生而具有,无人、无时不在,“虽妄念之发,而良知未尝不在,但人不知存,则有时而或放耳。虽昏塞之极,而良知未尝不明,但人不知察,则有时而或蔽耳。虽有时而或放,其体实未尝不在也,存之而已耳。虽有时而或蔽,其体实未尝不明也,察之而已耳。”

王守仁“致良知”的另一个重要含意,是致良知于事事物物:

“致知格物云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亨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与理而为一者也。”

格物、致知源于《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朱熹解释格物致知为即物穷理。他认为,理是一个独立于人心的宇宙本体,理在气先,理载于气。阴阳二气动静演化,形成日月四时,进而生成万物(包括人)。气托载着理,气生万物,万物亦托载着理,故物物有理。人要体认天理,只有接触事事物物,去体认托载于事事物物土之理。这与唯物论的反映论不同。唯物论的反映论承认先有物质,后有精神,人在实践中改造社会与自然,从而认识客观规律—理。朱熹的即物穷理则认为先有精神,后有物质,人与事物接触,不过是体认那托载于物上的、先天存在的“天理”。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王守仁不同意朱熹的见解。他认为,格物致知不是即物穷理,不是体认事事物物之理,而是推广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使事事物物皆得吾心良知之天理。这显然是在维护他心即理、心外无理的心学命题。在他看来,不是人在接触客观事物的过程中获得了认识,而是客观事物由于人的接触而获得了理,体现出了人的良知。这显然是颠倒了认识的顺序。但是,揭开王守仁在格物致知说上的主观唯心主义面纱,我们看到,他的心,他的天理良知终于还是避不开客观存在的事事物物,还是避不开接触事物的实践活动。他说,良知虽说是人生而具有的,但是,在未与外物接触的时候,它处于“廓然大公、寂然不动”的状态。只有与外物接触,它才能发用流行,显现出来。良知的显现离不开事事物物,去恶从善,去私留正,除了静坐反省之外,同样要在事事物物上磨炼。私念是否已经克去,良知是否已经回复,这同样要在接触、处理事事物物的过程中才能得到检验。所以,“致良知于事事物物”,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要使事事物物都具有良知本体。说明白了,就是要按良知办事,就是要将良善的道德信念、准则付诸实际,就是要反对、克去种种违背良知的言行。但他不这样说,而是使用一种主观唯心主义的表达措辞“致良知于事事物物”。既维护了其心学立场,又强调实行。同样是主观唯心主义者,但王守仁并没有走到静坐养心、远离尘世的极端,而是强调密切结合事事物物,密切联系社会现实。这就是王守仁的心学没有走向枯寂,相反却对社会发生了重大影响的原因。只要他强调与社会现实密切结合,他的心学就会曲折地对社会发生深远的影响。

王守仁的“致良知”说,鲜明地、突出地表明了其心学的社会功能。“致良知”说要求人们自觉地去除各种违背封建道德准则的邪恶思想,这当然是针对下层人民群众的。“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要破的,首先是下层人民心中反叛朝廷、大逆不道的思想。他所到之处,出告示、办学堂、兴教育,其主要着眼点,就是要向人们灌输孝、弟、忠、信思想,要人们消除物欲私念,忍受封建重压给自己带来的苦难,做维护明王朝统治的顺民。王守仁心学的这种性质,人们看得比较清楚,谈论得比较多,看法也比较一致。需要讨论的是:王守仁的灭欲存理,是否也是针对统治阶级的?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众所周知,王守仁的灭欲存理,又是针对统治阶级贪贿残刻、荒淫无度、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道德沦丧、寡廉鲜耻等现象而提出来的。王守仁所处的时代,朝政混乱,农民起义不断,边患频仍。他指出了产生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在于统治阶级的道德沦丧。在他一生言论中,大量的、主要的是针对当政乃至皇帝的。他一生忠正耿直,对官场腐败深恶痛绝,屡屡痛加抨击。他出仕伊始,不顾自己身轻言微,即上疏陈言边务,指出北方边患频仍,根本原因在于内外大臣只顾自己固禄希宠,招权纳贿,压抑正大刚直之气,养成怯儒因循之风,以至于不可支持。他甚至于委婉地把责难的矛头直指皇帝,指出军队将领无才无德而受重用,丧师辱国却不受处罚,说明皇上赏罚不公,朝纲不振。他希望皇上“痛革弊源,惩艾而振作,”赏罚分明,“行法以振威。”这实际上是在指责皇帝昏庸,不理政事,不明是非。对于接连不断的农民起义,他指出,农民所以反叛,“或是为官府所逼,或是为大户所侵,”揭示出官逼反的真缔,着眼于从统治阶级自身寻找原因,寻求根本解脱的办法。边患频仍,农民起义不断,天下纷乱。他指出,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心变坏了,特别是统治阶级的道德观念堕落了。

因此,王守仁的灭欲存理以致良知的学说,亦是针对统治阶级而发的。他这种重视、强调个人修养的见识,历来为思想家特别是心学家注重。这是王学在后世产生影响的重要原因之一。王守仁的修养方法,不同于陆学的偏于静养,而偏于事上磨炼,强调致良知于事事物物,具有积极的入世精神和经世思想,从而在当时和后世发生了巨大的影响。

如何“致良知”?王守仁主张通过外部诱导与自我省察磨炼两种途径来进行。外部诱导即教育,自我省察包括无事时静坐省察、有事时事上磨炼两种办法。王守仁一生十分注意教育,不论是在家,还是外出旅游;不论是居官,还是贬谪龙场,无不以讲学为事。所到之处,或兴社学,或修书院,每每面命耳提,谆谆教诲。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王守仁认为,教育是一个人接受外部的帮助回复良知的途径。要回复良知,更重要的是自己主观的努力。主观努力的方法之一,是“无事时省察”,具体说来,就是静坐体悟。在静坐的过程中,息心静虑,安定思绪,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回忆,分析辨明,总结是非得失,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念,逐一追究搜寻,拔去病根。王守仁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并没有像陈献章那样一味主张静坐,没有走到远离尘世、远离社会现实的极端。相反,他看到了一味静坐可能产生的“喜静厌动、流入枯槁”,“或务为玄解妙觉,动人听闻”的弊病,因而,把静悟的办法限为初学者。在修养方法上,他更为强调的是应事接物,“事上磨炼”:

“人须在事上磨炼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静,遇事便乱,终无长进,那静时功夫亦差,似收敛而实放溺也。”如果只知静养,“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炼,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他虽然将“格物”解为“正心”,但并未因此而排斥接触事物。恰恰相反,他教人要从实事入手,才能够祛除私欲的障蔽,反对离开实事悬空致良知。他强调,致良知的关键在于行,在于笃行,善便存,恶便去。一味空说,终不能致良知。在《答顾东桥书》中,他写道:

“今吾子特举学问思辨以穷天下之理,而不及笃行,是专以学问思辨为知,而谓穷理为无行也已。天下岂有不行而学者邪?岂有不行而遂可谓之穷理者邪?”

“人若真实切已用功不已,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见日,私欲之细微,亦日见一日。若不用克己工夫,终日只是说话而已,天理终不自见,私欲亦终不自见。......今人于已知之天理不肯存,已知之人欲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尽知,只管闲讲,何益之有?”

“尔那一点良知是尔自家底准则。尔意念着处,他是便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尔只不要欺他,实实落落依着他去做,善便存,恶便去。……此便是格物的真诀,致知的实功。“

王守仁的致良知说,从总体上、前提上和方向上是唯心的头脚倒置的。但是,一当他回复到现实面前,他便陷入自相矛盾之中,便得出了一些与唯心主义相左的结论。

王学认识方法的核心思想:“致良知”

上述关于致良知必须在事上磨炼的观点,就是一例。他认为良知是人生而具有的,不假外求,却又说良知是一个寂然不动的本体,只有在接触外物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这就为接触外物留下了缺口。他认为良知可能为欲的障蔽而不能显现,进一步为接触外物留下了口实。他认为,只有在与外物接触的过程中,克服私心杂念,树立正气,才能使良知回复,才能使自己的道德意识逐步达于完善;脱离实际,专事空谈,或者接触事物而未下大功夫,都不能达到目的。这就承认了接触实际对于人的思想修养的重要性。他关于致良知就是致良知于事事物物的观点,实际上等于承认必须在行事上检验良知是否确已回复。在诡秘的说教后面,包含着认识论中某些精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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