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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慧良先生谈继承与创新(之一)

 戏迷知音 2020-07-19

这几天一直在聆听厉慧良的讲座,重温厉先生对艺术的独到见解和乐观豁达的处事态度,真是受益匪浅,一个启蒙老师是俩位二路演员的人,终究成为艺术大家,一是这些老师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主要的是他在不断的舞台实践中,勤于琢磨,广采众长,才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聆听之余,将先生讲座的部分内容做成文稿汇总与大家共享。

一、由几位艺术家谈到继承与创新

从京剧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名家不是创造的,没有一个名家是保守的,没有一个名家不是精通传统的,这是里就谈到了是继承为主还是创新为主呢?

比如《碰碑》这个戏,强调分量重的话还是谭派,要是讲究顺溜悦耳,省事的话就是余派,比如“含悲泪”这三个字,余派就很平缓顺溜,谭派就多了点滑音。常常是嗓子好的,未必音色好,音色好的未必编排好。就拿麒派来说,如何学习麒派,这里就会遇到继承和改革的问题,关键是如何加强麒派的表演和动作,是不是可以不用麒派的沙哑嗓子,我看这是近水楼台。这就是说要博采众长,老院长的表演那是很绝的,比如晚年演的《文天祥》戳抢大靠鹞子转身,很不容易,没有武功底子是来不了的,周院长是老生,小生,武生等等都能演,但不影响他的麒派艺术,这就是说一个演员就要多知道,多学习,路子要宽一点。

马连良创造的马派是比较利落的,潇洒,干净,美,不像现在窝的厉害,生怕不像马,人家马连良20几岁就成名了,30几岁就红了,到40几岁时就红的发紫了,现在吧,也四十好几了,弄的比王又宸还王又宸了,我们要博采众长,但不能什么都学,比如我有个学马派的朋友,有次请他吃完饭,“甜点心有吗?”有“来两块”“您没吃饱”“吃饱了”“吃饱了您还要甜点心”“我们先生就这样”,你说他们先生就这样,吃点心他也学,这就有点过了。

童芷苓大家都看过吧,她一个《杀惜》,一个《宇宙锋》非常好,我觉得啊,在某些地方不如梅,但有些地方可以说是超过了梅,这是我们现在所不允许的,必须要拿死人压活人,才能达到目的,为什么?我就会梅,别的我不会,我要承认你,我还怎么说山啊,这种思想不好,人家好就要承认吗,为什么要否人家。

这里要加重提一提程砚秋,盖叫天和杨宝森。盖老大家都看过,个子不高,长的没我好,嗓子也没我好,基本没有扎靠的戏,可能还不能翻,这么一个演员,居然要唱武生,不仅唱了武生,还创出一个盖派,使大家都满意非常不简单,我看此老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宝森只能是中八度,要唱老生不可能,宝森同志不仅唱了老生,还唱出个杨派,得到很多人赞赏承认,这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再说下程砚秋,程先生的那嗓子发闷,不够唱戏资格,程砚秋先生不仅唱了青衣,而且还唱出个程派,受到大家的赞赏和承认,这是不简单的。为什么举这三个例子呢,就是说,现在有的同志,有嗓子不管韵味,不管身段了,有的没有嗓子了,就泄气了,就不能像这些老前辈,为艺术去奋斗。

二、继承与革新

艺和术是要有机结合的,如果说艺是基本,是主体,那么术就是变化,用艺和术来表现人物都要恰当,我总结了两句话,就是艺多了就傻了,技多了就假了。比如有的演员爱撒狗血,一跺脚,一举枪,一人挑八杆枪,挑十六杆枪,他摆好了,你一挑也能挑起来,光卖弄技巧了,让观众就看假了。还有些老演员艺术造诣很高,处处见楞见角的,好不好,真好,但观众看着总觉得不过瘾,这就是没有提炼,显得傻了,所以说艺术是矛盾的两个方面,要有机的统一起来为人物服务,艺也好术也好,就是程式的活用,不适合这个人物的,我们就不要用,有适合的才可以搬过来使用。

现在一直在说京剧危机,程式老了剧本少了,不出新,因此观众不爱看了,因此我们强调革新,认为改了就是好,我们现在的继承很不够,作为一个演员,首先应该把程式练死了,还要把它用活了,你没有练死了就活用,就坏了,身上也不是身上了,腿也不是腿了。现在的演员就是基本功没有了,不会演戏了,很多戏都不演了,整天就那么几个戏,再好的戏你演完我演,我演完他演,那观众肯定也不爱看了,戏曲要出新,但怎么出新这得要好好考虑考虑。

有人说京剧的程式得有目的性,说京剧得像话剧学习,可是你知道我们京剧有一个活赵云,活天霸,是杨小楼,有一个活孔明是谭大王吗,他是唱出来的,可不是说出来的活,人家是表演出来的,话剧向京剧学习,反而我们自己认为自己没玩意,要像话剧学习,这不崴了吗。你导演会演戏吗,不会你就别来导,京剧你按话剧来导,那还是京剧吗?演员要会演戏,你不会演个百八的戏,就别去改,最基本的你先理解了,再原原本本地演好了戏再说改革。

像一些专家们认为改了就好,比如让演员把胡子粘上了,那就限制了京剧的表演,这要是改成新品种倒是可以,但绝不是京剧。京剧程式动作没有目的性,这是京剧特有的一点,如果非要强调目的性,你说《天鹅湖》把脚尖立起来的目的性是什么?要说京剧哭也掏袖,笑也掏袖,那芭蕾舞高兴也转悠,悲伤也转悠,哭也转悠,笑也转悠,那转悠又代表什么?我们现在都在讲引进,中国戏能把外国的引来吗?好像不合适,不仅是京剧,所有的中国戏的好多东西都是中国的。

总说我们剧目贫乏,那苏联,美国,法国,英国等等国家都演《天鹅湖》贫乏不贫乏,芭蕾舞需要硬功夫,《天鹅湖》是不够水平演不了这个戏,而咱现在是够不够水平,推上去瞧,那怎么行呢。

我认为现在咱不是剧目贫乏,是我们继承的不好,现在总体的基础不好了,水平也就下降了。老的(戏迷)他看过梅兰芳,盖叫天,李少春等等,现在出不来近似的好演员了,所以老戏迷不爱看了;而年轻的演员过于拘泥程式动作,程式的东西也不是都合适你的,不当的地方就需要改,但根本学的就不扎实,所以改起来也困难了。

以前六七个小时的戏,已经跟不上现在的节奏了,观众不喜欢了,所以演出时间要压缩一半以上,要是半天光看龙套听锣鼓点,要是演员一上来,还走个十八步,观众受得了吗?所以不要紧的地方,要压缩,要紧的地方要掀起了。

比如我演《长坂坡》我们压了一些,像头场,老的演法是见文聘,见六股当(音,我也不知道这说的是啥),冲车,才是“马来”,现在我们减了,见文聘,救刘备,六股当都免了,下来就是冲车,这一场当三场使,让观众知道刘备被救出来了,跟张飞走了,最后六股当收坑,小花脸也打了,赵云也打了,就可以了,那改的好不好呢,我觉得没有后面的陷马坑完整,头里还得改,需要不断的改,直到合理满意为止。

我们得有见解,见解来源于多学多看,不继承好是不行的。现在有种风气不好,就是传统东西都想改了,觉得我们戏曲落后了,用改革来振兴我们的戏曲,让观众喜爱,现在那,一些专家也在研究,怎么改革振兴戏曲。我觉得吧,我们京剧是个舞台艺术,你得让观众认可,不是我们几个人座这研究研究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们要改是不用质疑的,但怎么改这得台上的人说了算,也就是说得演员说了算,而不是,那个领导,那个研究家说了,也就是说舞台要交给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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