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人物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也就塑造了TA的灵魂

编者按 //

人物的塑造一直都是困扰写作者的难题。本文中，珍妮特老师将从人的渴望和展示人物的方式出发，帮助你在练习过程中将自己的人物“捏活”。

注：本文整理自珍妮特·伯罗薇在2018创意写作国际论坛上的工坊讲座内容。

探求人物的渴望

人物是小说的中心，即使你是写一个兔子或者机器人，实际上都是在写人，因为这些兔子和机器人你都会赋予它个性。它害怕的东西，希望的东西，梦想是什么，其实跟人是一样的。

人物是什么？很简单，就是一个有渴望或者是有欲望的人。注意，这里的渴望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而不单是你想要的某个东西。表面上，你想要的东西可能有很多，但有很多东西是互相冲突的，我们内心的那种渴望其实并不多。找到人物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渴望，可能是对精神家园的渴望，也可能是对一个满意的自我的渴望。

这个欲望里面其实还有一种道德因素，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是好的，你就是好的，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是坏的，你就是坏的，你想要的东西是深刻的，你就是深刻的，你想要的东西是琐碎的，你就是琐碎的。写出了每一个人物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渴望，也就塑造出了这个人物的灵魂。

我们可以从反面去推导，比如这个中心人物在第二十页的时候想要什么，我们就要想想在第一页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在人物的欲望里面，有些欲望之间可能是有冲突的。

萨缪尔·贝克特写过一本小说叫《瓦特》，书里的主人公不喜欢工作，天天在家里坐着，同时想要讨好自己的女朋友，而女朋友不喜欢他坐在家里，希望他能够站起来到外面工作，两个人之间就产生了一定的矛盾。我们可以去想，如果我们要实现自己的欲望，我们现在应该要做什么？

练习时间

老师：我们现在来从头开始构建一个人物。

请你拿出一张纸，想像你生命中最崇拜的人，最喜欢的人，最欣赏的人。你不用写那个人的全名，我们可以用拼音写这个人的首字母。写下之后，把纸传给左边的同学，最左边的同学往下面一排传。如果觉得写真名不好意思，可以写别名。

拿到之后给这个人取一个名字，你要自己想象一个真名给到这个人物。然后想象一下他长什么样子，穿什么样的衣服，站姿如何，躺姿如何，穿着什么样的鞋子，发型是什么，脸上的表情怎么样，眼睛的颜色是什么，鼻子长得怎么样，脖子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坐着还是站着，光线来自哪里，做了什么动作，背景是什么，什么东西在他后面，他是在一个房间里面吗？还是在一个树林里面？你现在能看见自己的人物了吗？

第一个问题，他渴望什么。我们来做一个填空题，前面是这个人物的名字，接下来是岁数，然后是形容词，填一个名词，说明他想要什么。比如一个四岁的很喜欢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小男孩，你觉得他渴望什么？

学员：健康。

老师：健康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其实也说明了一个内心深处的渴望，但是在讲故事的时候，我们就要让他变得更具体一些，比如说他想要看医生，想要吃药，这就是通过某一个具体的东西去展现他内心深处所需要的。我们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渴望，在故事里面就要给到他一个具体的渴望。

接下来做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叫印象。要用一种冰激淋的味道去形容你的人物的话，你会用什么味道去形容？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工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工具？如果是一个品种的狗，又是哪个品种呢？如果他是一个房子，是什么类型的房子呢？如果是植物的话，是什么样的植物呢？如果是一种花的话，是什么花呢？如果是车的话，是什么车呢？

如果是一种书的话，是什么书呢？如果是一个城市的话，是什么城市呢？如果是一部电影的话，是什么电影呢？如果是一个老师的话，是什么样的老师呢？如果是衣服的话，是什么衣服呢？如果是肉的话，是什么肉呢？如果是天气的话，是什么天气呢？如果是一个菜的话，属于什么菜系呢？刚刚这一系列的描述，有没有让大家对这个人物有比较直观的印象，让自己能够看到这个人物呢？

这些就是对人物隐喻的描述。写文章时并不一定会用上他们，但是这个练习是可以帮助你建构人物的。大家有愿意分享的吗？

学员：这个人物叫健健，是一个28岁、喜欢打篮球的男孩，他想要一位贤惠漂亮的妻子。

学员：迷小兰是一个9岁的天真聪明的小孩。她想抓一只漂亮的蝴蝶让生病卧床的奶奶开心。

老师：已经足够细节了，但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是什么呢？

学员：她想让她重视的人开心快乐。

老师：她想要让自己的祖母开心的话，确实是一个内心深处的渴望。这里面其实是很有故事性的，9岁的小女孩完全可以抓到一只蝴蝶，这个故事非常有潜力。我们现在尝试让这两个人物相遇。你们觉得他们可能在什么场合下遇到对方？如果在花园的话，男生怎么去的花园？

学员：打篮球的时候，篮球不小心掉到花园，去花园里面捡篮球。

老师：现在他们在花园里面见面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如果是希望她长大以后成为他的妻子，这确实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男孩希望女孩帮他做什么呢？女孩希望男孩为她做什么呢？

学员：帮她捡球。

老师：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一个28岁的男孩想要9岁的女孩捡球，9岁女孩想要28岁男孩帮她抓一个蝴蝶。我们想要这两个人物产生冲突，会有什么样的冲突呢？

现在大家用三分钟的时间选出其中一个角色，然后用这个角色的声音说话。说话的开头是这样的：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把自己想象成这个人物，用他的声音不断去说。我们会发现如果我们不断地写的话，是可以帮助我们找到人物的声音的。

你不断地去写，当你发现合适自己的写作状态时，就已经找到自己的声音了。声音其实是关乎于用词，用词包括了词汇、句型和句法，不同的人物肯定说话的方式不一样，词汇量不一样，用词也很不同，甚至连说话时用什么样的句型都会不一样。用正确的顺序去排列正确的词语，你就能写出一句比较好的话。

用词其实就是我们选取重要的细节来让人物的声音显示出来。比如说，一个人拥抱着你，对你说“非常高兴认识你”的这样的角色，跟另外一个插着腰，对你说“哥们最近还好吗”的人物的性格是截然不一样的。这两个人使用的说话方式不同，动作也不一样。动作是重要细节的一个方面。

学员：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袋两元钱的鸡蛋小饼干，就是爷爷过去带我上街玩耍时买给我吃的小饼干。可是没有人在意我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疼爱我了。秋天的时候，爷爷死了，这以后我在这些大人的心中，就变成了那个不招人喜欢的灰姑娘。同学们都到了渴望穿漂亮公主裙的年纪，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有人为我买一袋便宜的、香香脆脆的小饼干而已，但是没有人愿意为我这么做。爸爸从来都不跟我说话，而妈妈只会给弟弟买玩具。奶奶就更不用说了，她都快把弟弟捧成小皇帝了，却总是对我洗碗这件事挑三拣四。

学员：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只我喜欢并且同样喜欢我的母猫，不是进口的猫粮，虽然那很重要；不是一套猫玩具，很多时候那只是因为你们人类太孤单；也不是在你有时间的时候把我按在水池里面洗个澡，那味道难闻，我往往会为此再洗一次，用我的舌头。还有你明知道我一坐车就像恋爱中的人们那样手心出汗，为什么还要开车带我来医院，做一个据说很重要的手术。等等，手术是什么？是什么手术？

老师：很有意思，有没有从28岁男生的角度写的一段独白？

学员：世界之大，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容纳一只篮球的篮筐，就像上帝需要找到他的王的花园，而蝴蝶需要找到幸福爱人的肩头。可是在大地的耳朵眼和额头上，我们这些调皮和爱搞恶作剧的孩子给了他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我跟那个小女孩相遇了，我对她开了一个玩笑：看我的小公主来到我的人间了。她有八九岁的光景吧，精制的花边百褶裙，蕾丝花边的白色大沿帽，赤着双脚，红的、褪色的T恤底下，是一个卷了边的旧短裤。她正跟着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而我的突然出现的篮球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你看她那张红红的小脸，然后就是眼泪和哭声，下一步可能就需要帮忙了。

老师：这个同学描述了一个很唯美的画面，但是我们需要考虑冲突。你可以想象一个他们内心的冲突，接下来五分钟时间大家写一段对话，就是这两个角色之间的冲突，他们产生了什么样的对话。大家写对话的过程当中，有没有得到一些事先没有想到的，或者是惊喜的东西？

学员：根据身份和年龄想象当时的处境，因为小女孩的年龄很小，所以要想象她有了困难：小女孩在抓蝴蝶，而男孩的出现挡住了她的路。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女：很抱歉你挡住了我的路。

男：你的路在哪里？分明是你挡住了我捡篮球的路。

女：你是大哥哥，为什么不讲理呢？

男：我现在就是在跟你讲理啊。

女：你的理在哪呢？是不是还在来的路上，还没出现呢。

男：刚才还没出现，你出现的同时就出现了。

女：我就是理，那我比你更有道理吗？

男：是的，你出现在哪里，道理就在哪里，你代表着理。

女：从未有人告诉过我这一点，我在哪里，道理就在哪里。

男：你以前没遇到我，你要早遇到我，早就发现了。

老师：这是一个双关语的游戏，比较好玩的对话。接下来大家想一想，这两个人物之间没有跟对方表露出来的自己的秘密，其实有时候秘密可以像善意的谎言那样，表面上我很喜欢你的帽子，实际上我内心里并不喜欢，只是想让你高兴。还有一些秘密不像刚刚那种无伤大雅，它会伤害人，比如跟别人丈夫有一腿，还对他太太特别好的这种伤人的、有毒的秘密。写小说的时候，秘密是非常有用的材料，秘密可以让小说变的非常有趣。

展示人物的方式

第一个是他们看上去怎么样。

包括闻上去的味道，摸起来怎么样，甚至包括他的动作和表情，即你能够通过眼睛看到的的东西。比如说，他穿的一件什么样的衣服，给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但是同时他的动作，却很可能会违背这种想要留给别人的印象。他穿得非常正式，想要让别人觉得他很有经验，但是他的动作又让人感觉到没有经验，动作和穿着会产生一种细微的反差，从而体现他的个性。

第二个是人物所说的话。

人物有时候会故意说一些话，给别人留下印象，但是他不小心说的话，也可以展现他的性格。

第三个是通过人物内心的想法。

这也是小说最大的优势所在，因为小说可以让你同时站在人物的外面，又可以进入到人物的内心。

前面这三个都是可以直接体现人物性格的，还有一个是侧面或者是不直接体现人物性格的方式，即第四个方式——通过作者的描述。有时候作者可以把人物不知道的东西告诉读者，所以读者会了解的比人物本身更多。

如果我们把这四种方式结合一下，让表面上说的话跟想的东西有冲突，就能更好地展现人物性格。比如说，一个人穿得非常正式，口才也好讲话非常漂亮，如果我们把他内心也设置成很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的话，这个人物就没有你把他的内心描述成一片混乱那么有趣。内心跟他的外表不匹配的人物会更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