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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拾遗之九

 有而无限 2019-12-07

拾遗41

【原文】

        张元冲在舟中问:「二氏与圣人之学所差毫厘,谓其皆有得于性命也。但二氏于性命中着些私利,便谬千里矣。今观二氏作用,亦有功于吾身者。不知亦须兼取否?」先生曰:「说兼取便不是。圣人尽性至命,何物不具?何待兼取?二氏之用,皆我之用。即吾尽性至命中完养此身,谓之仙;即吾尽性至命中不染世累,谓之佛。但后世儒者不见圣学之全,故与二氏成二见耳。譬之厅堂,三间共为一厅,儒者不知皆我所用,见佛氏则割左边一间与之,见老氏则割右边一间与之,而己则自处中间,皆举一而废百也。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吾之用,是之谓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谓小道。」

【导读】

        王阳明认为儒家圣人的尽性至命之学识大道,是根本,已经涵化了佛老二氏之学,后人因为不见圣学的宏大包容,反而为佛老之学蒙蔽,将其与儒家圣人之学对立起来。

拾遗42

【原文】

        郡守南大吉以座主称门生,然性豪旷,不拘小节。先生与论学有悟,乃告先生曰:「大吉临政多过,先生何无一言?」先生曰:「何过?」大吉历数其事。先生曰:「吾言之矣。」大吉曰:「何?」曰:「吾不言,何以知之?」曰:「良知。」先生曰:「良知非吾常言而何?」大吉笑谢而去。居数日,复自数过加密,且曰:「与其过后悔改,曷若预言不犯为佳也?」先生曰:「人言不如自悔之真。」大吉笑谢而去。居数日,复自数过益密,且曰:「身过可勉,心过奈何?」先生曰:「昔镜未开,可得藏垢。今镜明矣,一尘之落,自难住脚。此正入圣之机也。勉之!」

【导读】

        王阳明以良知之说教人,主张反求诸己,故有过有悔均因自身反思而有收获。心如明镜,良知既已澄明,则镜上无尘可沾,如此便是入圣之时。

拾遗43

【原文】

        先生曰:「昔者孔子在陈,思鲁之狂士。世之学者,没溺于富贵声利之场,如拘如囚,而莫之省脱。及闻孔子之教,始知一切俗缘皆非性体,乃豁然脱落。但见得此意,不加实践,以入于精微,则渐有轻灭世故,阔略伦物之病。虽比世之庸庸琐琐者不同,其为未得于道一也。故孔子在陈思归以裁之,使入于道耳。诸君讲学,但患未得此意。今幸见此,正好精诣力造,以求至于道、无以一见自足,而终止于狂也。」

【导读】

        狂者虽然不同于俗世庸琐之人,超脱了富贵声利之场,然不知克己实践,轻视人情事变,故难以入道。王阳明讲明此意,告诫学生不可拘执一见之偏,作茧自缚,而止于狂。

拾遗44

【原文】

        是月,舒柏有敬畏洒落之问,刘侯有入山养静之问。先生曰:「君子之所谓敬畏者,非恐惧忧患之谓也。『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之谓耳。君子之所谓洒落者,非旷荡放逸之谓也。乃其心体不累于欲,无入而不自得之谓耳。夫心之本体,即天理也。天理之昭明灵觉,所谓良知也。君子戒惧之功,无时或间,则天理常存,而其昭明灵觉之本体,自无所昏蔽,自无所牵扰,自无所歉馁愧作。动容周旋而中体,从心所欲而不逾,斯乃所谓真洒落矣。是洒落生于天理之常存,天理常存生于戒慎恐惧之无间。孰谓敬畏之心,反为洒落累耶?」谓刘侯曰:「君子养心之学,如良医治病,随其虚实寒热而斟酌补泄之、要在去病而已。初无一定之方,必使人人服之也?若专欲入坐穷山绝世,故屏思虑,则恐既已养成空寂之性,虽欲勿流于空寂,不可得矣。」

【导读】

        王阳明认为敬畏不是恐惧忧患,戒惧工夫不可间断,常存此天理。洒落亦非旷荡放逸,而是凡事只以良知为尺度,从心所欲,放开去做,则无不是天理的呈现。敬畏与洒脱并不矛盾,贯穿其间的只是一个良知。至于养静,一味求静易流于空寂,因此戒慎工夫不可废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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